秋霞因为偷拿雇主家的茅台酒下户后，雇主李先生给家政公司打完电话，随后就出门了。或许是家里的一地鸡毛令他心烦，这一出去，直到半夜才回来。
李太这天没有出门，在家亲自带女儿莹莹，丽芳干家务，倒也游刃有余。一切照常运转。
但丽芳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豪门太太宁可闲着，也不可能长期自己带孩子的。他们家还不算铺张，有些家里请三四个保姆。一个孩子配一个专门的保姆，一个专门打扫卫生，一个专门洗衣服。别的不说，就李先生叔叔家，老俩口住一栋别墅，就长期请的两个保姆。所以，现在找保姆又成了这个家的一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秋霞走时丽芳哭了，想打消丽芳心头顾虑或是想了解丽芳的思想动态，好及时稳住丽芳的心情。当丽芳忙完家务，来抱莹莹时，李太开始主动说起了秋霞的事。
其实从请客那天晚上发现那半瓶茅台酒不见后，李先生当晚上楼后就调出监控看了，然后和家政公司联系了换保姆的事情。当时考虑到各方面影响，并没有说是不见了茅台酒，只说是相处不来。
准备等家政公司安排好替换的人后再让秋霞走，可谁知快一个星期了，家政公司不知是敷衍还是能力有限，竟没找到合适的人。
李先生一边生气家政公司办事不利，一边又每天看秋霞在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在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走动，越看越闹心，心里更不舒服。于是忍无可忍，这才决定先让秋霞下户。
按李太的说法，李先生根本没准备闹成这样的，一个保姆养家糊口也不容易，犯不着太计较。让李太把工资发给她，让她走就完了。
可谁知她不但不反省自己，还大吵大闹，这才惹怒了李先生出面。
丽芳听了，心里理解李先生夫妇，俗话说千防万防，家贼难防。甭管什么家庭，都不能容忍一个小偷小摸的人在家里出没。这个家，于保姆是工作，于雇主是休憩的港湾。
但丽芳仍感受到了李先生的劈雳手段。一个星期前就决定的事，竟一丝一毫都没有表现出来。丽芳觉得有点阴，有种伴君如伴虎的的感觉。
秋霞固然可恨，雇主的处理合理合法，让人挑不出任何不妥。但作为同行，丽芳深知被家政平台拉黑，几乎以后再无缘家政行业了。当然，如此品性本也不适合再干家政。只不过，丽芳也清楚中年妇女养家的不易，难免有些伤感罢了。后来，丽芳从侧面得知，家政公司扣下了秋霞的全部工资。以此警告全体人员。
小玲是秋霞走后第三天来上户的。
这是李太在另一个家政公司找来的人。
比较年轻，大概才37-8岁。长得娇小玲珑，一脸聪明相。做万家保姆。用李太的话说：‘省得天天来回跑。’
一楼只有一个房间，住着丽芳和莹莹，所以，李太安排她住二楼，原来育婴师住的那间。
很快，丽芳就发现，小玲的活没有秋霞干得好。
秋霞以前做卫生几乎不留死角。现在小玲才来几天，丽芳发现她拖地，只拖看得见的地面。沙发底下，桌子椅子底下，都是不拖的，略过。秋霞以前会把拖把伸进去拖，或把东西移开。拖地一遍就算完，拖完地上久久不干，让人很容易滑倒。以前的保姆都把抹布拧得半干，一会地板就干了。
擦桌子也是一样。只擦表面。从来不把台面的东西拿开，更不会擦家具背面和一些夹缝里。
再看她每天做饭，丽芳几乎可以断定她以前没有做过家政行业，新手。
只会一些很家常的菜，而且做出来口味很普通。根本不像她自己说的做了两年多。
丽芳看在眼里，却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影响不到自己。好吃多吃点，不好吃少吃点，人家雇主都没说话。如果是以前，丽芳可能会提醒一下她。丽芳觉得自己现在的心变冷了。只要无关自己的事，都选择无视。
这天早上，丽芳照常去厨房吃早餐。雇主的儿子垚垚坐在餐桌边叫王阿姨。
丽芳应了一声走过去站在他旁边。垚垚说：‘王阿姨，你可以给我做饭吗？’
丽芳看了看桌上壵垚的早餐：‘一瓶牛奶，一碗毫无卖相的鸡蛋西红柿面条。’
其实垚垚偏爱西式早餐，从丽芳开始，一般给壵垚准备的早餐就是牛奶三明治水果烤香肠培根之类，偶尔会有小笼包虾饺锅贴牛肉面之类。再配蔬菜沙拉或水果。如此简单的早餐，还是少见。
丽芳笑了笑说：‘我要带妹妹呀。西红柿鸡蛋面可有营养啦，我来陪你吃。’
丽芳去了厨房，看到炒菜的锅里有大半锅面条，盛好面条出来，坐在垚垚对面，往嘴里扒了一口。觉得寡淡。难怪孩子吃不下。
现在的人都崇尚健康，清淡饮食，可如果太淡了，是激不起人的食欲的。
做菜如做人，讲究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五味均衡，对火候和各种调味品能灵活巧妙合理的应用，才能调和出恰到好处的味道。并非一味追求所谓的清淡。
一个做饭的人，首先不应该挑食。像小玲，自己不吃生姜和葱，不吃香菜。那在烹饪过程中怎么能用好这些调味料呢？自己根本都不接纳这些东西。
丽芳去冰箱找了瓶油辣子，挖了一勺放在自己碗里，又给壵壵拿了一块蛋糕让他吃。
有一天，司机送了些鲳鱼过来。李先生那天下午刚好回来吃饭，便让小玲煎几条。
当晚饭的菜端上桌后，李先生皱了皱眉，李太叹了口气，壵壵要求吃零食。
丽芳在厨房看到过，几条小鲳鱼煎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碎尸万段。盛在盘子里一条脊骨旁边配一堆碎鱼肉。
李先生朝厨房喊：‘小玲，冰箱还有鱼吗？’
小玲回答还有。
于是，李先生挽起袖子就去了厨房。
李先生家有两口炒菜的锅，一般平时就用这口，另一口是不粘锅，小玲可能是没找到。
李先生从冰箱保鲜层拿出鱼时，丽芳进来厨房喝水，问他要不要用不粘锅？回答不用。
小玲站在旁边学，丽芳抱着莹莹站得远远的看。
只见李先生用盐把鱼身均匀抹了一遍，然后开始往锅里倒油。油热后，倒出来，等锅稍微凉下来，再加油烧到油热。然后下姜片，再下鱼，开始大火，边煎边晃动锅子。只见锅里的鱼随着锅子不停转动，根本没有糊皮粘锅。等鱼表皮金黄了，再开小火煎一会，然后翻面。
动作一气呵成，丽芳以为他只会做点简单的西餐。想不到还会煎鱼。
丽芳在旁边说：‘李总真是多才多艺呀。’
李先生微笑了一下说：‘以前在外面，什么都是自己做。’
边往盘子里盛鱼，边问小玲：‘会了吗？’
小玲羞涩的笑了一下，说：‘不知道，改天我试试。’
李先生趁热往鱼身上撒了些小葱段，说：‘端出去吧。’
小玲喜滋滋端出去了。
李先生则洗了手重新回到餐桌。
整个过程中，李先生始终和风细雨的。并没有为之前的鱼浪费了而生气，也没有责问小玲为什么煎鱼都不会，还边煎边耐心给小玲讲解要领。
其实，做保姆经验固然重要，尤其是育婴师之类。但人品占第一。不会就说不会，因为面试时说的每一句话，都需要上户以后用行动来验证。不会的可以学，说假话很快就会露馅。
在李先生家，做饭好或差永远不是第一位。而是人品和讲究卫生。
小玲就是从那天起，开始发生变化的。
丽芳发现，从那以后，小玲就经常打电话或发微信问李先生某道菜的做法。
李太经常在二楼或有时出去了，很少呆在一楼。可丽芳本来就带着莹莹住在一楼，要么在客厅，要么在房间。听得很清楚。
开始时小玲多是直接打电话，李先生有时会接，接了后会简单说一下做法，更多时候是不接。
后来就发微信语音问，李先生偶尔才会回复。
丽芳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趁一次她又准备问李先生牛肉滑蛋的做法时，丽芳说：‘你可以下载一个App，里面什么菜的做法都有。’
小玲马上问了丽芳，下载了一个，又说：‘有时也要问一下，看他想吃什么口味的。’
每天到了下午四点多，就打电话问李先生回不回来吃晚饭。比李太给李先生打的还勤。美其名曰：‘问了好知道做不做他的饭。’
虽说她都有正当理由，但丽芳仍觉得太主动了一点。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