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模型论战场的初等嵌入》
灯塔内部，青铜色的光泽如同给守护光幕镀上了一层古老的铜锈，散发着历经岁月而不朽的坚实感。
外界那灰白色的逻辑迷雾虽然依旧翻涌，但那些试图颠倒因果、覆盖现实的虚假画面，在触及这层青铜光泽时，如同遇到了克星，纷纷扭曲、淡化，难以再侵入分毫。
“稳住了！真的稳住了！”
林默长舒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看着光幕外那徒劳冲击的迷雾，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带着点希望的笑容。
萧九更是得意，翘着尾巴在光幕边缘走来走去，时不时用爪子去戳那些被挡在外面的灰白气息，嘴里还念念有词：“来呀来呀！继续篡改呀！看是你的歪理厉害，还是凡哥的疫苗硬气！喵哈哈哈！”
冷轩依旧抱着剑，但紧绷的下颌线条柔和了些许。
他看向陈凡，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
刚才那斩断篡改因果的一剑，也让他对自身剑道有了新的领悟。
苏夜离站在陈凡身边，看着他依旧有些苍白的侧脸，心疼地取出一方素白的手帕，轻轻替他擦拭额角并不存在的虚汗。
“感觉怎么样？消耗大吗？”她的声音轻柔，带着化不开的关切。
陈凡握住她的手，感受着那微凉的柔软，心中一片安宁。
“还好，分形神格正在自我恢复。只是……心里有点不踏实。”
他眉头微蹙，望向灯塔之外那看似被暂时压制住的迷雾，“因果疫苗生效了，但那只‘蜘蛛’太安静了。”
按照常理，那种级别的存在，在因果篡改被正面挫败后，不该如此沉寂。
要么是酝酿更猛烈的攻击，要么……就是在寻找新的突破口。
“你的意思是，它们可能换打法了？”
苏夜离立刻明白了他的担忧。
陈凡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灯塔核心光球中那稳定生产的、泛着青铜光泽的因果疫苗原液。
“悖论疫苗针对逻辑矛盾，因果疫苗针对顺序篡改。但如果……它们的攻击，不再是扭曲我们已有的东西，而是从根本上否定我们‘存在’的根基呢？”
他这话一出，刚刚轻松一点的氛围瞬间又凝重起来。
“否定……存在的根基？”林默咽了口唾沫，“这……这要怎么否定？”
“比如，”陈凡的声音低沉下来，“它们不跟你争论‘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而是直接宣称‘鸡这个概念本身就不该存在’，或者‘承载鸡的这个宇宙，其基本规则是无效的’。”
萧九的尾巴耷拉了下来：“喵……听起来比篡改因果还赖皮啊！”
就在这时，异变发生了！
但这种异变，并非来自外界迷雾的加强攻击，而是源于……灯塔内部本身！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嗡鸣响起。
紧接着，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极其诡异的“失重感”，并非物理上的失重，而是某种认知层面的、立足点突然消失的虚无感！
他们脚下，那由群论协议和因果疫苗共同稳固的灯塔地板，依旧坚实，光芒流转正常。
但每个人却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脚下这片“坚实”的联系，正在变得模糊。
就好像……支撑着“灯塔存在”、“地板坚实”、“光芒有效”这些最基本概念的某种底层规则，正在被动摇！
“怎么回事？！”林默惊骇地发现自己调动灵力的感觉变得滞涩，仿佛灵力运行的“规则”本身出了什么问题。
冷轩猛地握紧了剑，但他感觉到，自己那无物不斩的剑意，似乎失去了明确的“目标”定义，变得有些……无所适从。
萧九更是直接炸毛，四只爪子紧紧扒住地面，虽然地面物理上没变化，但它就是觉得“踩不实在”：“喵嗷！地震了吗？不对不对！是……是本喵的存在感在降低？！”
苏夜离也感到一阵心悸，她看向陈凡，发现陈凡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核心光球。
只见光球内部，那原本稳定流淌的、泛着青铜光泽的因果疫苗原液，此刻竟然开始变得透明！
不是物理上的消失，而是其存在的“意义”，其作为“因果疫苗”的“定义”，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稀释、抹除！
连带着，覆盖在守护光幕上的那层青铜光泽，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
“不是能量攻击……也不是直接的因果篡改……”
陈凡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它们在攻击模型！”
“模型？”苏夜离不解。
“我们所在的这个灯塔，我们拥有的力量，甚至我们自身的‘存在’，都建立在一个特定的‘数学模型’之上！群论定义了结构，非欧几和提供了信仰土壤，分形赋予了我神格，因果疫苗加固了顺序……这一切，共同构成了我们赖以生存和战斗的‘宇宙模型’！”
陈凡语速极快地解释着，额角终于渗出了真实的冷汗，“而归零者现在做的，不是在修改这个模型里的bug（悖论），也不是在颠倒模型里的过程（因果），而是在尝试用一个更‘大’、或者更‘本质’的模型，来覆盖、包含、甚至否定我们这个模型的有效性！”
他猛地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灯塔，看到了那无法用肉眼观测的层面：“是模型论的攻击！它们在尝试进行初等嵌入！将我们的宇宙，作为一个‘子结构’，强行嵌入到一个它们定义的、可能完全排斥我们现有法则的‘更大模型’之中！在这个更大的模型里，‘因果疫苗’这个概念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定义，或者被定义为‘无效’！”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灯塔外那灰白色的逻辑迷雾，性质开始发生改变。
它们不再试图冲击或篡改，而是如同稀释的墨汁滴入清水般，开始以一种看似柔和、却无可阻挡的方式，向着灯塔周围的虚空“渗透”。
这种渗透，并非破坏守护光幕，而是……在“修改”光幕之外的“数学背景”！
众人惊恐地看到，光幕外原本深邃昏暗的深渊虚空，开始浮现出一些极其陌生、极其诡异的“几何结构”和“符号体系”。
这些结构和符号与他们所知的任何数学体系都截然不同，充满了矛盾、不协调，却又带着一种蛮横的、“理应如此”的强制性！
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感觉到，自身所修功法、所持法则，与外界这个正在被强行改写的“数学背景”之间的“兼容性”正在急剧下降！
就像是一个基于经典物理编写的程序，被强行扔进了一个量子物理主导的操作系统里，处处报错，运行崩溃！
“我的灵力……在流失？！不，不是流失，是……是变得‘没有意义’了！”
林默看着自己掌心凝聚又溃散的灵光，脸色惨白。
冷轩试图挥出一道剑光，但那剑光离开灯塔范围后，并非被阻挡或击碎，而是像一滴水融入了错误的溶剂，瞬间“溶解”在了那片被修改的数学背景中，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
“攻击无效？！”冷轩瞳孔猛缩，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萧九尝试发射了一枚小小的量子导弹，结果导弹飞出去后，直接变成了一团不断闪烁、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概率云，然后就这么尴尬地悬在外面，既没爆炸也没消失，仿佛卡在了现实与虚幻的夹缝里。
“喵的！本喵的宝贝导弹！这算什么？薛定谔的炸弹吗？！”
连陈凡都感到棘手。他尝试调动分形神格的力量，去解析、对抗那种正在渗透的“新模型”。
但他的神格力量甫一接触外界那被修改的数学背景，就感到一种强烈的“排斥感”和“不适感”。
就像是一个习惯了十进制运算的大脑，突然被塞进了一套完全陌生的、基于七进制甚至更古怪进制的运算体系，思维几乎要宕机。
“不行！这个被强行嵌入的‘更大模型’，其底层逻辑与我们的体系差异太大！很多在我们模型里成立的基本定理，在它们的模型里可能根本不成立，或者意义完全不同！”
陈凡感到一阵无力感，这是一种降维打击，不是力量强弱的问题，而是存在根基的动摇！
灯塔内部，那失重和虚无感越来越强。
核心光球中的因果疫苗原液已经几乎完全透明，只剩下一点点微弱的光芒在挣扎。
守护光幕上的青铜光泽也黯淡到了极点，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
一旦光幕失去因果疫苗的加持，一旦他们自身的“存在模型”被完全覆盖，那么等待他们的，或许不是毁灭，而是比毁灭更可怕的——“从未存在过”。
“难道……就没办法了吗？”
苏夜离看着陈凡紧锁的眉头，感受着自身存在感的逐渐模糊，一种深沉的绝望涌上心头。
她不怕死，但她害怕这种连存在都被否定的虚无。
陈凡闭上双眼，分形神格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几乎要燃烧起来。
他在疯狂地搜索着对策，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突破口。
“模型……初等嵌入……子结构……”
他喃喃自语，脑海中闪过无数数学模型论的艰深概念，“要对抗这种覆盖，要么拥有比对方更‘大’、更‘本质’的模型……要么……”
他突然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要么，就让我们的模型，变得无法被简单地‘嵌入’！让我们的存在，具备某种不可约化性！”
他想起了分形！
分形最大的特点之一，就是其无限复杂的细节，在任何尺度下都保持自相似性。
这种无限复杂，是否可能成为一种对抗“嵌入”的武器？
如果一个结构无限复杂，那么试图将其作为子结构嵌入另一个模型时，是否会遇到无法调和的矛盾？
“我们需要改变策略！”陈凡猛地站直身体，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重新燃起了火焰，“不能被动地防御它们对模型的覆盖！我们要主动地让我们的灯塔，让我们的存在，变成一个‘无法被嵌入’的‘奇异点’！”
“该怎么做？”苏夜离立刻问道，无条件的信任再次支撑着她。
“利用分形！利用我们现有的一切！”
陈凡快速说道，“将群论的结构、非欧几何的信仰、因果疫苗的序、甚至我们每个人的存在本身，都以分形的方式，无限复杂化！不是叠加，而是融合！让这些不同的数学结构，在微观层面相互缠绕、嵌套，形成一个整体上高度复杂、内部又充满无限细节的‘复合分形模型’！”
他看向众人：“这需要所有人的力量！不仅仅是我的分形神格，还需要你们的‘存在特质’融入其中！夜离，你的生命法则与信念！冷轩，你的纯粹剑意与斩断一切的意志！林默，你的灵力特性与守护之心！还有萧九，你的量子不确定性与……呃，捣蛋精神！”
“喵？！捣蛋精神也算？”萧九一脸懵逼。
“算！任何能增加复杂性和不可预测性的特质都算！”
陈凡肯定道，“我们要创造的，不是一个完美的、一致的模型，而是一个充满内部张力、高度复杂、甚至某种程度上‘自相矛盾’却又能诡异共存的‘混沌分形体’！让那个想要嵌入我们的‘更大模型’，无法找到一个平滑的、一致的映射方式来容纳我们！”
这个想法堪称疯狂！
等于是主动将自身的存在推向混乱的边缘，以此来换取“不可嵌入”的特性！
但此刻，别无他法！
“好！”苏夜离第一个响应，她闭上眼，将自身对生命的感悟，对陈凡那坚定不移的信任，化作最纯粹的精神力量，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冷轩没有说话，只是并指抹过剑锋，一缕极致凝练、斩破万法的剑意冲天而起，并非攻击，而是作为一种独特的“存在符号”，融入虚空。
林默深吸一口气，将自身所有灵力连同那份想要守护同伴的执念，一起逼出体外。
萧九见状，也来了劲头，它原地转了几个圈，然后猛地一抖毛：“喵！看本喵的超级无敌混沌量子猫猫拳意念！还有捣蛋鬼属性，全给你们！”
各种性质迥异的力量、意念、特质，在陈凡分形神格的引导下，开始向着灯塔核心光球汇聚。
陈凡以自身为枢纽，强行将这些杂乱无比的力量，与光球中的群论协议、非欧几何信仰、残存的因果疫苗力量，进行“分形编织”！
这个过程比创造疫苗凶险万倍！
他不仅仅是在创造，更像是在进行一次疯狂的“自我改造”！
将自身乃至整个灯塔的存在根基，向着一个未知的、混沌的方向扭曲！
灯塔内部的光芒变得光怪陆离，各种颜色的光流胡乱闪烁，空间结构都开始变得不稳定，时而扭曲，时而拉伸。
众人的身影也开始模糊不定，仿佛随时会分解成最基本的信息流。
外界，那试图渗透的“新模型”力量，似乎察觉到了灯塔内部这种急剧飙升的复杂性和“不兼容性”，渗透的速度明显减缓，甚至开始出现了一些“卡顿”和“逻辑冲突”的迹象。就仿佛一个试图运行过于复杂、充满bug的程序的系统，快要死机了！
“有效果！它们遇到麻烦了！”林默惊喜地喊道。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看到一线生机之时，那隐藏在幕后的归零者，似乎被这种“负隅顽抗”彻底激怒了！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宏大、更加冰冷、更加不容置疑的意志，如同宇宙本身般降临！
这一次，它不再是渗透，而是强行定义！
一个冰冷的声音，仿佛直接在所有人的认知底层响起，用的是他们无法理解却又能明白其意的“元语言”：
“检测到异常结构‘灯塔’，具备高度不可约化性，试图抵抗初等嵌入。启动应对协议：局部模型坍塌。”
“定义：以此坐标为心，半径[灯塔范围]内，所有数学结构，一致性公理……失效。”
嗡——！！！
仿佛天地初开般的大寂静，随后是认知层面的大崩塌！
在陈凡他们的感知中，支撑着他们存在、他们力量、他们思维的一切逻辑基石:一致性，那保证一个命题不能同时为真和为假的根本法则，在这一刻，如同被抽走的积木，轰然倒塌！
刹那间，灯塔内部，万物皆悖！
苏夜离看到陈凡同时在对她微笑和冷漠注视。
冷轩感觉到自己的剑意既能斩断一切又脆弱如纸。
林默的灵力同时充盈和枯竭。
萧九感觉自己既是只猫又是条狗还在是一块石头！
而陈凡，他所依赖的分形神格，那无限自相似的结构，在这一刻也陷入了终极的逻辑地狱！
每一个迭代的“自我”，都开始同时肯定和否定其他“自我”，无限循环的自指变成了无限循环的自毁！
“不——！”陈凡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抱住几乎要裂开的头颅，眉心的奇点虚影疯狂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因内在的逻辑冲突而彻底崩溃！
模型论的攻击，竟然恐怖如斯！直接废掉了罗辑的根基！
在这绝对的混乱中，似乎只剩下那冰冷的、执行“清理协议”的意志，在无声地宣告着终局。
（第542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