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书对着钱嬷嬷道:
“告诉你家主子,我这蓬荜小院,装不了这么多东西。”
黎书看着那箱子炭,“这炭我留了,这丧服就当我回赠给你家夫人了,省得她将来再开花销,算是为府里省了一笔银子。”
此言一出,几人神色各异。
黎书又道:“还有,这婚事我不退。”
退婚事,需要双方签字才能有效,而且蒋氏之前跟晏府说好的,若是两人的婚事出了变故,只有她签了字,这婚才能退,所以她若不退,黎画也嫁不了晏城。
钱嬷嬷正要说话,黎书上前,盯着她,“还有,你刚刚打了我的人,依黎府的规矩,这该如何处置?”
黎书的父亲虽然官职不高,但黎府在京城也算得上有头有面的人家,毕竟蒋家在大虞可是首富,又声名在外,而且黎书的父亲最重声誉,府里对下人管教的尤其严格。
“她们只是丫鬟。”钱嬷嬷狡辩。
“她们是我的人,不是黎府的,也不是你的,冲撞了她们就是冲撞了我。”
一句话划清了她跟黎府的界限。
钱嬷嬷想不到,以前娇弱的大小姐如今竟然这么难缠,凝珠看钱嬷嬷不答,便解释道:“以下犯上,轻者掌嘴二十。”
钱嬷嬷瞪了她一眼,有些慌。
黎书转身,“那便掌吧。”
这话令在场所有人都惊在原地,就连凝珠看着她的背影,都挡不住心里惊诧,总觉得黎书醒了以后,似乎变了许多。
“我是黎府的老人,你敢打我?”钱嬷嬷不敢相信黎书说的。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黎书刚刚恢复点元气,力气不够大,但这这一巴掌足以震住在场的所有人了。
钱嬷嬷愣在原地,不敢相信黎书真的会打她,脸上的巴掌印子若隐若现,她嘴巴哆嗦,“我是夫人的陪嫁,是画小姐的乳娘,你敢打我?”
黎书回头,斜睨着她,眼神有刺骨的寒意,钱嬷嬷一缩,刚才的气势瞬间蔫了一半下去,但嘴巴尤是不甘示弱:“你不怕夫人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你被打?”黎书打量她上下,道:“你这身装扮想必从府里私留了不少银子出来吧?或者私下藏匿了不少珠宝首饰?不知道你那位夫人可知情?”
钱嬷嬷心中一惊,下意识摸了摸头上的发簪,黎书道:“这是三里库今年新出的步摇吧?黎府上至主子,每月例银不过几十两,下至三等丫鬟仆人,每月银钱也就一两,你一个小小的下人,每月得了多少例钱可以买这等东西?这样的尖货恐怕连你家夫人都没有吧?”
看她打扮的这么精细,一个大胆的想法在黎书心中涌现,“钱嬷嬷难道是出来会情郎的?”
一语中的,钱嬷嬷脸上一红,避开她的目光,黎书一看就明白了,她心里冷笑一声,果然是。
以前在黎府的时候,她就曾看见过钱嬷嬷鬼鬼祟祟的私会过男人。
没想到,今天又被她逮到了。
“送炭这样的小事,你家夫人安排的是府中小厮吧?是你自己主动请缨,借着来我这的名义,私会他人,不知道你家夫人知道了会怎么想?”
钱嬷嬷道:“书小姐不要随意诬陷我,我跟夫人十几年的主仆情谊,岂是你三两句就可挑拨的?”
黎书点点头,“也是,你是她跟前的老人,有个相好的,也未尝不会同意了你去,可是一个敢欺瞒主子的人,你觉得她还会如从前一样相信你吗?”
钱嬷嬷身体一颤,自从蒋氏走了以后,许是有了巨多的财产撑腰,张氏变得性情跋扈起来,驭下极严,也最恨别人偷鸡摸狗。
之前一个丫鬟欺上瞒下,偷拿了张雪容的首饰,被她发现后打的皮开肉绽,扔在了乱葬岗,那惨烈的景象她现在都还记得。
“做人吧,无非是你关照关照别人,别人也关照一下你。”
黎书俯身,看着钱嬷嬷通红的脚,到底是穿了鞋袜,只烫了层皮而已就被吓得惊慌失措了,还张雪容的心腹?这也太不上台面了些。
“嬷嬷,此番回去该如何禀告给那位夫人,不如先想清楚了!”
黎书说完又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钱嬷嬷听完大惊失色,连脚上的痛都忘记了,直愣愣的盯着黎书。
黎书说完就转身进了屋,刚才说了一通,又站了这么久,她觉得身体乏累的很。
喜雪闻言,把那些衣服迅速往箱子里一拢,“咚”的一声仍在了钱嬷嬷面前,
“慢走,不送。”
说完几人进了屋,把门一关。
钱嬷嬷心里气的差点吐血,这衣服如果真拿回去,恐怕张雪容非杀了她不可,她看了看关闭的房门,准备直接离开。
喜雪猛地打开门,看着那箱衣服还在地上,朝她道:“嬷嬷还是先想好该怎么做。”
钱嬷嬷脚一顿,咬了咬牙,朝那小厮道:“还不拿着!”
屋里,
凝珠扶着黎书坐到床上,道:“姑娘,快躺下。”
黎书握了握她的手,安慰她,“没事。”
凝珠眼睛发酸,清和将里侧的被褥整理了下,“姑娘快歇着吧,您这刚好,可不能再受凉了。”
黎书无奈,只得躺下,喜雪等人走了以后,将大门重新装了上去,也进来了。
“怎么?可拿走了?”清和问她。
喜雪点头,觉得刚刚说的还不解气,遂又站到院里朝外面大声道:
“她若敢不拿,我扔也要扔她身上,半截身子入老土的人,做那样的事儿也不怕闪了腰。”
外面的钱嬷嬷还没走远,听了这话就要上前去理论,谁知脚一使劲,骤然一疼,她忍不住惊呼出声。
小厮道:“嬷嬷快回吧,误了时辰,夫人可要怪罪的。”
钱嬷嬷走了以后,清和将那箱子炭端了进来,打开之后才发现原来是灶炭,刚才只顾看那些装裹,压根没注意这箱子炭。
“我说二夫人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原来是拿着些厨房的灶炭就来糊弄我们。”
喜雪气的将炭往门口一扔,看着大门口,气愤道:“真是蛇蝎心肠,拿棉布裹着,生怕被别人瞧见,充什么好人。”
张雪容怕别人说她苛待黎府大小姐,总要做做样子,让人瞧见她的好,黎书自然是知道她的心思的。
喜雪一摸,炭还是湿的,眼下虽然立春,但天气依然寒冷无比,小姐身子这么弱,如何熬的过去?
“我这些日再多绣些帕子去卖,总能换点炭来。”凝珠安慰道。
自从来到这叶县,府里便断了他们的银钱和一应日常供应,都是由凝珠绣些帕子让张道人帮忙去卖,才能换点吃的。
这几天,黎书病的厉害,凝珠更是一丝不敢懈怠,日夜挑灯,眼睛熬成一片殷红,都是血丝,脸色也差了许多。
喜雪心里一酸,她是黎府的家生子,从小被卖入黎府,是签了卖身契的,清和又是孤儿,只有凝珠不同,她曾是府里的小姐,只不过凝府出了事,当时小姐收留她时,她还疏离过她,觉得人家毕竟是正经府里出来的小姐,岂会屈居人下?
可是后来凝珠一直跟着她们,从来不提之前的身份,只安安稳稳和她一样,守着本分,虽然她嘴里从来没叫过黎书小姐,只喊姑娘,但她知道,凝珠只是心里那道坎过不去,并不是真的不尊重黎书。
来到叶县以后,她也从来没喊过累,有事情做了,只争着抢着,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超乎她的想象。
“凝珠。”黎书坐起来,看着她。
凝珠抹了抹眼角,道:“姑娘。”
黎书握了握她的手,暖心一笑,“放心,我没那么弱,这些炭先留着,明日晒晒也能用,眼下正是冷的时候,有灶炭也可以,把窗户开开,烤个火也行。”
“罐子里的那些药渣呢?我今天早上是放在这的,怎么不见了?”清和看着空空的熬药罐子,问。
黎书淡淡道:“扔了,那些药以后不必再熬了。”
黎书的药里掺了东西,她一个中药罐子闻大的姑娘一闻就知道了,其中有一味慢性毒药,可以慢慢熬干身体气血,整日虚弱乏力,这张雪容真是使的好手段。
凝珠一下子便猜出来了,当下从柜子里翻出了剩下的那些药材,全都扔在了地上,脸色气的通红。
黎书道:“埋在屋后吧,别被人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