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光寺去往风雅居的路上,是一条大路,夜深人静,明月低照,一人匆匆而行。
这几日,百宝斋忙的不可开交,凝珠直接住在了店里,风雅居只剩黎书,喜雪还有清和三人。
夜里静悄悄的,黎书忙了几天,此刻正躺在床上,酣然入睡,喜雪躺在了旁边的床上,清和则睡在了外间。
半睡半醒间,有脚步声隐约传来,清和离门口最近,突然一个激灵坐起来,看着门外的方向,仿佛刚才的声音是错觉,她又静静听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不放心,悄悄披了衣服开了门。
漆黑的院子,半掩的厨房门后,有一道拉长的影子,清和站在院子里,左右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转头看到黎书缠好的扇子还放在石桌上,便一一收了起来,准备拿回屋里,突然被人捂住了嘴巴,随后那影子一记手刀,直接砍晕了清和。
影子将人拉到厨房一角,随后拿起桶,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房子周围,很快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鼻而来,影子阴森一笑,将手里的火石毫不犹豫的掷了过去,很快火焰肆虐,浓烟滚滚。
黎书做了一个梦,梦中她坐在梳妆台前,蒋氏拉着她的手,看着镜中的她,她的梳妆台是三里库的掌柜亲自定做的,用的是上等的金丝楠木,铜镜亦是以高价从西域买进来的,照的人脸清晰可见。
蒋氏摸着上面的镜子,道:“阿书,你这梳妆台十分贵重,就连当今的皇后娘娘都未必见过,若是移动的话,三个男子也是搬不动的。”
“母亲说笑,这梳妆台一直放在这里,移动它做什么?”
“也是,这梳妆台虽然贵重,但这颜色做的老气了些,恐怕也没人看得上。”蒋氏一笑。
这梳妆台虽然用的是金丝楠木,但颜色却是涂的黑色,乍一看,还有些阴沉沉的,黎书却不在乎这些,她喜欢的是这面光可照人的镜子。
蒋氏看着她,眉宇凝重,“阿书,你要记得,蒋家只有你母亲一个女儿,你祖母创立的这偌大家业,只有你可以继承,万不可让别人占了去。”
画面一转,黎书又梦到了临死前的蒋氏,眼中似有泪花,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要告诉她什么。
又梦到张雪容几次三番的将她从床上拽到地上,周围人嬉笑怒骂的声音,梦到大雪夜她为求老夫人,被嬷嬷推到地上晕倒的情景,一幕一幕,浮现在脑海。
黎书眉头皱的紧紧的,脸上都是冷汗,她胸口剧烈起伏,想要醒来却被一股无形的力拉扯着。
“小姐,小姐。”喜雪着急的晃着她,黎书一个猛地惊醒,却看到眼前一片火红,风雅居着火了。
“小姐。”喜雪拉着她,黎书连忙从床上下来,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喜雪慌忙扶住她,“小姐,着火了,我们得赶紧出去。”
说话间,大火已经舔舐着墙壁,顺着木梁爬了进来,烟雾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院子外面不远处的一棵桐树上,赵光问道:“主子,可要救人?”
陆征看着下面熊熊大火,正要下去,目光一转,忽然看到远处冲进去一个身影,却是程舟将衣服打湿,又脱了外衣,放在水缸里浸湿,然后迅速朝屋里跑去。
黎书两人被困在屋里,浓烟很快弥漫开来,呛的两人咳嗽连连,屋中没有存水,黎书迅速撤掉一块帷幔,递给喜雪,两人捂住口鼻,然后她环顾一周,这才发现起清和不在。
“清和呢?”
“我刚喊她,床上没人。”喜雪大声道。
既然不在这屋里,说明没有危险,黎书无暇顾及,带着喜雪开始找出口,“小姐,门口出不去了。”
火势最猛的就数门口,燃烧的木门噼里啪啦的响着,看起来摇摇欲坠,这屋里能出去的地方除了门口,还有两侧的窗户,黎书看了眼,东侧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周围已经冒起了火苗,而西侧的窗户有浓烟渗了进来。
“这边。”程舟从东侧开着的窗户看到她们,大喝一声,然后抡起手中的衣服试图扑灭火苗。
黎书听到声音,带着喜雪正要过去,一根木头忽然从屋顶坠落下来,砸在了两人脚边 ,热浪扑面而来,黎书几乎看不清东西。
炙热的火熏烤的程舟的衣服几乎快干了一半,他目光焦急,眼看火越来越旺,索性将手中衣服一披,巧妙的躲开了火势,跳过窗户,快速向黎书的方向过去。
黎书看着他从火中跨越而来,眼前一黑,程舟将衣服盖在了她的头上,等他再回头时发现那扇窗户已经被火吞噬,他们被困在了这房梁围着的狭小区域。
唯独西侧的窗户,虽然还冒着烟,但还没有着火,可这唯一的路被一根粗壮的房梁挡住,旁边都是吞噬的火苗,唯一的办法就是从燃烧的房梁上跨过去。
喜雪吓得几乎要哭出来,黎书冷静的可怕,心思急转之下,道:“去窗户那。”
程舟点头,几人顺着狭窄的缝隙摸索着往前行进,就在快要到的时候,忽然砰的一声响,却是陆征将窗户一脚踢开,几人趁机赶紧逃了出去。
刚到大门口,房子一侧就彻底倒了下去,黎书回头看着后面熊熊大火,整个风雅居几乎都快没入大火之中,耳边听的喜雪声音颤抖,“小姐。”
她们的房子没了,这是她们唯一的庇护所,里面还有黎书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流光扇,一切都没了。
火红的光映进黎书的眼睛,她眼神冷静的可怕,正要转身离开,忽然脚步一顿,目光转向厨房的一角,那里躺着一个人。
青色长裙,系着红色束腰,头上一根青玉发簪,黎书呼吸一滞,那根发簪是她上次去寿光寺的时候买的,黎书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人,想要仔细瞧瞧那人的脸,却不知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程舟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人是谁,可想要挡住也来不及了,
“清和。”黎书声音沙哑。
此时,一阵爆炸声传来,房子轰然坍塌,唯一支撑房子的一根柱子倒在了清和的身边,柱子倒了以后,屋顶上的瓦片也哗啦啦的掉了下来,砸在了清和的身上,那样炙热的火浪,可她却一动不动。
黎书心中一痛,就要挣脱开程舟的禁锢,程舟连忙拉住她,大喊一声,“她死了。”
喜雪泣不成声,黎书盯着清和的身体,直到火焰越来越大,一片冲天之势,火蛇四处蔓延,一直到那躺着的人再也看不见,最后跟大火融为一体。
赵光匆匆赶到,对陆征道:“公子,屋后埋了火药。”
这王令不止在院子里洒了火油,还在屋后放了几个油桶,油桶打开,全部流在了风雅居后面的一片草地上,油桶旁边是一个袋子,袋子里全是火药,此时天干物燥,极易引发火灾,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恐怕连整个叶县都难逃一劫。
这王令是要叶县为他陪葬。
“再不走,一个也跑不掉。”陆征沉声道。
黎书抓紧了喜雪的胳膊,眼神一变,快速转了身,几人刚出了大门不远,接二连三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响彻叶县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