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这里来吹一吹风,士兵先生。”“苹果杰克”用右蹄摘下了牛仔帽,将它放在胸前回答。声音照真正的苹果杰克重了许多,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我现在感觉那声音中凭空多出几分“魔性”。
“吹风?这种天气难道还会热不成?怎么不在家里老实呆着?”那匹士兵倒也真不依不饶,沉着脸问。
“我是一匹浪马,水晶帝国便是我的家,先生。”那马一直很谦卑的说。这话使我知道了我正处在何处,看来我已经抵达阿奎斯陲亚的邻国——水晶帝国了。
“是这样吗?”士兵又端详了“苹果杰克”一番,向她走来,用右蹄搭住了她的右前蹄,用一种命令的语气说道:
“不过,还是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这匹马完全不失为一个出色、尽职的士兵,对一匹可疑的马竟能如此深究,不得不说,是很可贵的。
“苹果杰克”那副谦卑的表情并没有改变,不过,她周围却聚集着一团黑雾,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这雾的存在,它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她看了一眼那士兵,轻声说:
“您已经问的太多了...”
我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但我不能暴露了自己,所以我能做的,只是看着而已;有时当你了解一个生命即将逝去时,你是不忍目睹那一刻的,看着生命终结,实在是一件残忍的事情。
士兵却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存在——他估计并没有看到那团黑雾——仍以为“苹果杰克”在和他交谈,便回答道:
“多了解些情况是为了维护治安,这是我的指责,也是君主对我的期望...”
“嗖!”
可怜这士兵没能说完他对自己的见解,一个从黑雾中挥出的镰刀的刀面重重地击中了他的头部,这一下的冲击力使他向镰刀的挥击方向飞去,连着他身旁的士兵一起砸到了不远处的一棵树上,而后,落到了地上。
“苹果杰克”冲着那可能已成尸体的两马咧了咧嘴,说:
“你们的君主?很快就是吾了啊!”
我打了一阵寒噤,但从这说话的用语推测,这马的意识就是黑晶王!
黑晶王再次转向了我所在的草丛,微笑着,像是对我、也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
“让吾看一下,身后的尾随者究竟是谁吧!”
我心急如焚,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但这种时候,上哪去找外援?我又开始埋怨起当初放弃寻求暮光闪闪帮助时的自己。
不过,这时,那两匹士兵中的一匹颤抖着起了身,向远处跑去,蹄声传到了黑晶王的耳朵,他再次回头看那士兵。原来,这两匹士兵是在这里驻扎的一支卫队的两名巡逻兵,他们的卫队的哨所就在不远处;这马便是去寻求帮助了,不一会儿,浩荡的一群马就向这里赶来,黑晶王见状,马上向水晶帝国内部跑去,这群士兵跟着追了过去,将我与另一匹可能已经死亡的士兵留在了这里。
感觉蹄声已经远了,我才出草丛,向那匹不知死活的士兵走去;虽然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尸体,但内心却极平静,可能因为我的心早已“死”了吧;但我仍格外小心,避免发出声响,惹来附近马的关注,虽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完全可以作出整个哨所的马已倾巢而出追捕黑晶王的推测,但这终究只是我的推测,有可能会有一两匹马留在哨所等候,要是让他们发现,此情此景一定会将我逮捕,那就前功尽弃了。
靠近他后,我便用右蹄搭在了他鼻子附近,有气体呼到我的蹄上,说明他仍有呼吸;我急忙抽回蹄子,行动变得更加小心,他只是晕了过去,会有醒来的时候,我必须在那之前离开这里。
正当我准备走掉时,我注意到了那士兵流出的血,从他的头部盔甲之下一直蔓延了二十余厘米,不经意间我的蹄子也已沾上了血迹,但这是无所谓的事;重要的是,这血还在流,从伤口中向外涌着,如果不立即包扎止血的话,不出半刻钟,他就会因失血过多而长眠于此!
必须尽快对他进行包扎。
就目前情况来看,只能是我来行此事。可这样就是自我暴露,有害无利。他与我无亲无故,我大可弃他于不顾;的确有这样的想法闪过,但我终究没能横下这条心,自从来到这里,我变了,变化巨大,我的善意与良知在这里得到了全面的复苏。
他的铠甲因为猛烈的撞击而散开了,里面的衬衫露在了外面。我扯住了它的一角,用骑士枪一划,便撕下一长条,足够包住他的头部;我又将他扶了起来,他的血淌到了我的腿上,我将他头上的盔甲卸下,他的鬃毛便展现在我的面前:很干净利落的样式,棕色的短发,只不过已被耳边的伤口中流出的血染成了红褐色;我用右蹄支住了他的脖子,左蹄将从他衬衫上撕下的布条扎在他头部的伤口处;干完这一切后,我将他的头又轻轻放到了他的盔甲上。
这时,他的右蹄却搭在了我尚未完全撤回的左蹄上。
包扎他的急促动作,晚风的清凉,这些使这士兵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谢谢。”那士兵很快便摸到了头上的布条,虽然眼睛还未睁开,但道谢已经脱口而出。
我没说什么,只是细心听着从远处传来的蹄声,黑晶王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
“那马呢?”士兵喘了口气,问。
“什么马?哪匹马?”我装作毫不知情的过路马,用疑惑的口气问。
“哦,抱歉,一匹贼马...”那士兵说,“这样,您掏一下我的上衣口袋。那里有五枚金币和一颗银色十字章——你都拿去!”
“不必了,我只是路过而已。”他的反应令我意外,我连忙谢绝。
“您若不拿,我就要自己动蹄去摸了。”说完,他立刻举起了右臂,他的双臂因刚才被黑晶王的镰刀击中后砸到地上时产生的巨大冲击而获了内伤,这种情况下应尽量减少活动。无奈,我用左蹄去他的上衣口袋搜寻了一遍,果然有五枚金币,和一颗银质的十字章。
“这十字章只能颁给军队内部做出巨大贡献的马,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我有两颗,这颗就送给您,以后若是需要军队帮您什么,出示这颗十字章,一定会如您所愿。”
我本不想接受这贵重之物,但一方面依他的性格一定是要我收下,否则他不会罢休;另一方面我眼下刚好需要这样一个物件。于是,我默不作声地将那东西收到了我的衣袋中,连同着五枚金币。
“您救了我,您叫什么名字?”他又问。
“我是一匹浪马,只是一匹过客,忘掉我吧。”我急于追赶黑晶王,这样潦草的回答道。
但他却不松蹄,执意问我:
“不,您对我而言已是一匹重要之马,告诉我您的名字!”
没办法了,而且考虑到从他那得来的十字章,便回答道:
“杰克·罗丝。”
“我不会忘记您的,”那士兵说,“请您也记住我——我叫安灼胥(Andro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