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二十七匹马站成了四排,最后一排是六匹马,其余三排均有七匹马。
我站到了他们面前,这才看清了他们的表情,所有马的表情大体分为两类:一类是愤怒,睁圆了眼睛瞪着我;另一类则是面无表情,双眼要么望着屋顶,要么望着地板,有少数几匹马在我到来后望向我,大多数还在发呆。
我清了清嗓子,示意有马到来,将所有马的注意全部吸引到我这里后,我便准备开口说话,但竟一时语塞,因为我毕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一群“身份”的马来讲话,“跟死刑犯说话”可是我在人类世界从未想过的事,差一点我就脱口而出自我介绍了。稍加酝酿后,我语气严肃的说道:
“将你们所有马叫来,只有一件事情,想让你们帮助训练一下新兵。”说完,我将躲在我身后的小蝶适时地推了出来。
这句话像一枚炸弹,在马群中炸开了,这群死刑犯一下子激动起来,躁动中传出他们的疑问:
“帮助新兵训练?那找我们干什么?”
“我们帮了你,你会求国王免去我们的死刑么?”一匹马忽然生出这样的疑问,其余马听后,马上异口同声地附和道:“没错!我们帮了你的忙,就应该减轻我们的刑罚!”“就是!我们这算是将功补过!”
面对着他们这个反应,我觉得很可笑,但同时又为他们感到悲哀,既然这么渴望活着,当初为何要犯下死罪,现在,可没马会同情他们。
我用高过他们议论声的音量回答:
“你们恐怕是理解错我的意思了,训练新兵的是我,而你们,只是训练用的工具而已!”
我的话说完,所有马都安静了,沉默了足足三秒钟后,吼声爆发开来,我感到十分刺耳,二十七匹马所能发出的声音的极限恐怕也不过我目前所听到,况且这其中还夹杂着金属的碰撞声,小蝶被吓到了,恨不得钻到我的风衣下面,我用右蹄护着她,左蹄拿稳了我的骑士枪,根据他们吼声的内容来判断,我很难确定他们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来:
“什么?!!!也就是说现在就要杀了我们?!”
“刑期还没到,为什么现在要杀掉我们!!”
“弟兄们!既然他们军方都这样不讲道理,那我们不如直接逃了吧!反正越狱也是迟早的!”忽然传出这样一个声音,伴随着锁铐落地的清脆声,一匹长有胡茬的中年马已经让一只蹄子自由了。
这下我可是真的有些慌了,这一幕还真是我万万没有料到的,我将小蝶向身后一推,左蹄握紧了骑士枪,随时准备作战。
哐!
训练场的门忽地开了,那匹士兵队长带着他的小队跑了进来。
“没事吧,罗丝先生?”队长询问道,他注意到了中年死刑犯已经睁开的一只蹄子,便吩咐他小队中的一匹士兵道:“你去把那匹马重新拷上。”
所有死刑犯在看到士兵后都恢复了安静,这是更加出乎我意料的,士兵在给那匹马重新拷好后,也归了队,小队也在一旁待命。
而这一切发生后,我剩下的不是安心,而是愤怒,从心底生出的愤怒。
“你们,出去吧,没我的命令,不准再进来。”我冷冷地命令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区区二十七匹马,我能够处理好。”
“…是。”士兵队长也算是很识相的马,没再多做解释,带着他的小队又撤了出去。
训练场的门关上后,我用骑士枪猛地砸了一下地面,发出的响声经过宽大场地的无遮拦反射,显得格外响亮,小蝶和死刑犯们都吓了一跳。
这一声算是一个开端,接下来我所要干的事,将会在我的记忆上刻下深深的一刀。
我将语调拉到最低,对他们说道:
“怎么不声张了?看到了士兵后你们怎么不声张了?!”我喘了两口气,“以为我一匹普通马就好欺负是么?说实话,你们刚一闹的时候,我的确有些被你们的气势吓到了,可是,才进来区区一队士兵,你们就被镇住了?!你们在闹给谁看?给我?!!”
我猛地一挥枪尖,将它抵到了刚才呼声最高的那匹中年马的下颚。旁边的马都向他看去,而他则瞪大了眼睛,嘴巴也不敢张大——他下颚两厘米的地方,便是我银质骑士枪锋利的枪尖。
“刚才的蹄法不错啊,在我没注意到的时候竟脱了一只蹄子出来,”我瞪着他,咬着牙说道,他没有反驳,眼神也不再敢与我对视,慌张地望向了别处,“现在,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你再脱出一只蹄来,要么,你就开始做祈祷吧,随你的便。”
那马听后,表情瞬间凝固了,不过很快,他的双蹄便开始运作,铁链与铁锁撞击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训练场中。
三十秒过去了,他却一点起色都没有。这很正常,即便他真的具备一分钟脱出蹄子的本事,在我给了他明确的时间限制后,他的心理也会加上一层负担,致使他完成不了这一目标,人在不同心境下的办事效率是完全不同的。
“十…”
他的额上开始渗出汗珠。
“九…”
他开始颤抖了。
“八…”
他已经不管方法,用右蹄狂砸地面,希望能将锁链摔掉…怎么可能?
“七…六…五…四…”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了。
“三…二…一…”
“停。”我低吟了一句,仿佛按下了静音键,所有声音都消失了,那马一动不动,看来,他已经完全被我吓住,丝毫不敢违抗我的命令。
“你没有完成。”
那马一声不吭,或者说是一声也不敢吭,我盯着他,轻轻说出这几个字后,一行眼泪从他的右眼眶涌出,流经他的面颊。
我暗自在心中下了决定,咬紧了牙关,右蹄猛然向上刺去。
噗…
随着沉闷的一声,所有马都倒吸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是我有生以来听到的最真实的惨叫:
“啊——!!!!!”
枪尖,现在已由那中年马下颚刺入,深入到三四厘米的位置了。
这种刺伤的疼痛是不难想象的,光是听着他的惨叫声就能明白了,我的第一次行凶体验就这样开始了,可我实在是想尽快结束它;我的良心开始“发作”,它在驱使着我拔出枪尖,但历练也正在于此,消灭不必要的良知,让“良心”不再成为行事的“障碍”,才是训练所要达到的目的。现在,我面前的这匹马还没有死,他“还有救”,而我所要做的,就是将他完全推入地狱。
我将左蹄搭在右蹄下面,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推去,我怕我承受不住这种情形,便闭上了眼睛。中年马的喊叫声在达到一个顶点后,忽然弱了下去,很快,叫声便完全消失了。
这么听来…他…应当是死了吧?我睁开眼,心毫无防备的被眼前的场景重重捅了一下——那马死了,而且我确信,他死透了:骑士枪像一根竹签,他的头则完整的串在了上面,并且,我从未见过的——眼眶中也像流泪一样流出血来;枪尖已经刺透了颅骨,从他的头顶伸出,露出的部分满是血迹。
他的表情十分狰狞,愤怒?悲伤?惊恐?已经全都看不出了,所能看到的是他张大到极限的嘴,扭曲的神情以及眼角未落下的清泪,他的死留给别马的只有恐吓和惊吓,以及对我的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