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妧上京待嫁,无论如何都要先进侯府见侯府老夫人。
这侯府将长宁街占了大半,两个硕大的石狮子蹲在前头,后头是三间兽首红门,正门前丹墀上站着几个衣帽周全的小厮,都齐齐朝马车望了过来。
江妧抬头瞧,那正门上有一牌匾,匾上大书“敕造武宁侯府”几个大字,这侯府是世代的功郧,当年是跟随太祖皇帝打江山。
心内思忖着,一眨眼也到了,小香忙接了她下来,进了角门就又有一个婆子领着几个小厮抬软轿来,小香为她打帘坐定。
不多时,便到了垂花门处,仆从便恭谨的退了出去,江妧低身,缓缓从轿子里钻了出来,小香忙上前扶着。
进了内院便不必戴幂篱,早有个穿着体面的嬷嬷上前来福身,笑道:“老夫人早等着姑娘了,”待看清江妧的容貌,呦了一声,“我说咱们二夫人眼光好,小娘子真是世间少有。”
小香这时倒是不闷声了,笑咪咪的道:“不和嬷嬷说笑,咱们姑娘这样的品貌,南直隶难找第二个!”
“小香!”
江妧嗔她多嘴,轻声呵斥,又笑着同那嬷嬷道:“婢女言行未得管束,嬷嬷见笑了。”
那嬷嬷扶着江妧的手,瞧她手指跟水葱似的,更是喜爱的紧,笑道:“别说南直隶了,只怕大晋十三省,除了咱们侯府的几位小姐,只怕找不出这么标致的女孩儿了。”
瞧人家说话,既顺着溜儿夸了你,又不将府里的娘子们得罪了,哪像自己身边的小香,还有得练呢!
说着话,几人便穿过穿堂,往正房大院来,这侯府的正房大院皆是雕梁画栋,不胜华丽,江妧的出身书香门第,父母自来简朴,家具皆是古朴之色,与这府金灿灿的不可比。
这时几个穿碧色比甲的小丫鬟正坐在石矶上玩石子,见几人来了,忙起身打帘笼往里面通传:“江姑娘到了。”
侧身站到一旁,恭顺的扶着帘子,江妧忙低身进房内,见正堂内或站或坐,一群人,都转过身来直勾勾的瞧她,上方罗汉榻上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姆,直起身望着她。
还没等江妧行礼,裴母便招手,“快,过来我瞧瞧。”
众人将江妧送到裴母跟前,细细打量,见她样貌这等出众,心中顿时五味杂陈,面上却不显,依旧亲亲热热,这样好的样貌,只怕不是个安分的。
自己孙儿又是个跛的,心口也跟着翻腾,原本拉着的手也松了,小丫鬟忙拿了蒲团,她退了几步,跪下磕头道:“侄孙女江氏妧儿请老太太金安。”
早有人将她扶了起来,江妧抬头一瞧,见面前的人圆脸粉面,鼻腻鹅脂,虽称不上美人,却观之可亲,江妧一时间想不起是谁。
“妧姊姊,我是裴怀。”
江妧顿时想了起来,她是裴恒一母同胞的妹妹,也就是江妧未来的小姑子,见她朝自己甜甜的笑,江妧也回了她一个笑。
“当年她来的时候不过才七岁多,那么一丁点儿大,当日就瞧着她长大定然是个美人胚子,不想出落得这样标致,把咱们家得女孩儿都比了下去了!”
说话的是武宁侯夫人沈氏,她生得一双丹凤眼,人虽中年,可体态苗条,春风满面,身上穿的是缂丝海棠银红缎长衫,倒是和江妧印象中大差不差。
她说这话自然是随口一夸,当真就过了。
“大婶婶金安,”她依旧行礼问好。
“你今日来,带了几个人?你大婶婶好安排。”
“不必麻烦,侄孙女给老夫人请了安便去我们所赁的房子处住下.......”
“这说的什么话?这就是你不懂事了,咱们家难不成还缺你住的地方不成?更何况下个月便要礼成,来来回回,过于麻烦了。”
裴怀忙拉着她的手笑道:“姊姊就在府中住下了,咱们也好亲热,你瞧,咱们统共有四房的姊妹,可热闹了。”
江妧环视了一圈,见众姊妹都三三两两站在各自母亲后头,起码有七八个女孩儿。
“是呢,江姊姊,咱们家女孩儿倒是多,如今你来了,咱们就有一同的玩伴了。”
这个江妧倒是认识,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杏眼、鹅蛋脸,倒是个十足的美人,是三房的女孩,叫裴悦的。
她正想说话,却听小丫鬟在外面叫:“大爷来了。”
当中一四十多岁的妇人忙招呼自己身边的大丫鬟去扶他,却被他挡开了手,朝上面的老夫人揖了一礼:“祖母金安。”
老夫人忙叫人搀扶起来,眼睛早已瞥了过来,看江妧是什么神情,却见她坦然地站着,心中揪了又揪。又对着裴恒嘘寒问暖一番。
“妧儿房里的人都按照几个孙女的来安排下就是了,我也头疼了,你们都散了去吧!”
众人退出正房来,裴母在大丫鬟菊香的搀扶下挣扎着起身,颤颤巍巍的进了里间去,二夫人忙也跟了上去,接过另一个丫鬟的手。
“母亲,”朝两个大丫鬟使了眼色,二人便退了出去。
裴母拍着她的手心,无奈的叹道:“我明白你心中所想,十年前来的时候看着不过是个水灵灵的孩子,如今出落得越发的标致了,我知道你怕她不安分,可到这会子,能有什么办法?”
裴母望了她愁容惨淡的脸,安慰般的笑道:“你也不必如此,这会子瞧着倒是个不错的孩子,再者,她家出身书香门第,断然不会做那等见不得人的事。你不是让大郎的乳母去接的人么?也未问过?”
二夫人轻轻叹了口气,“您也瞧见了,恒儿进来时,巴不得眼睛都长在她身上了,”她欲言又止,惹得裴母沉下脸来。
“若是你真认为这样,那件事就更不能说了,也叮嘱恒儿,别说漏了嘴。”
二夫人将人扶到美人榻上靠着,点头应了,伺候着她小憩下,这才从正房会到二房这院来,秦嬷嬷早已在房中等候。
见她进来,忙不迭得迎了上去搀扶她的手,“夫人倒叫我好等。”
偏这时二夫人倒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扶着额晒笑:“老夫人留我说了会子话,便迟了,有什么事火急火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