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夜深,初秋的夜已然寒冷,主家的人不精细,官府的人更甚,只寻了四五里路,就说寻不到,就要收工。
裴恒又心虚,又痛恨自己与土匪说的那些话,又怕江妧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又怕她活着揪着自己的懦弱不放,见官府的人不怎么尽心,更起了放弃的念头。
鲁元却让人休息一会儿,就又开始寻了,秦二牛一丝一毫不敢耽搁,天一亮就速飞往扬州赶去。
他一刻不敢停的到了裴宅门房,门房的人认得是他,听他说有要事禀报,不敢阻拦,忙放他进去,让一个才总角的小厮领进垂花门去。
裴慎正在养病,每日不过在床上坐着看书,霜降端了药给他吃,就出来,一眼见到跟随裴大爷去的人竟然狼狈不堪的回来,早已吓了一跳,不等他问就将人领了进门。
裴慎见到人时已然将心揪了起来,听到他们几个竟然不护着人,而去恋战,早已拧起了眉,最后才听他支支吾吾的说:“大奶奶不知是被水匪掳了去了,还是怎么.......寻了一夜也不见人......”
一面说着已然感觉到眼前人不对劲,见他面色阴沉沉,平日温温的笑意早已不复存在,深邃的黑眸紧紧的盯着他,冷声问:“你说什么?”
他早已站了起来,可这次的病让他身体虚弱了许多,再加上突闻噩耗,让他踉跄了几步,不等霜降去扶人,一把推开她,“你去请林指挥使,就说我请他出兵剿匪,霜降!去让人备我的马。”
“世子爷,您身上还未好,怎么能去?”
得到的是一记警告的眼神,他也不用丫鬟伺候,迅速穿好衣裳,甚至于头发也未束,便往外走去,正好遇到沈氏来瞧他,见他穿了衣裳准备外出,一探他的脑门,还烫着。
“这是要去哪里?”
不等她问清楚,裴慎便绕开她直直往外走,沈氏问儿子问不出,只得问霜降,“到底怎么了?”
小桃红也不清楚,早已出门来听着,霜降忙道:“大爷和大奶奶遇到水匪了。”接下来的话有关江妧的声誉,她自然不会乱说。
“什么?”沈氏吓得差点站不稳,抖着唇问:“那......人怎么样了?”
霜降摇头,沈氏看着儿子离去的方向不住的叹息,沈茜昔却有些不满,“不过是水匪,有官府的人,哪里就需要表哥去了?”
沈氏狠狠瞪了她一眼,“这些话你最好只在我们面前说说就好了,不然等你表哥听见了,看他揭不揭你的皮儿!”
“太太,世子爷身体还未好,我跟着去照料。”说着,让小丫鬟收拾了东西,便跟着往外走。
到了门房,见秦二牛在处理请林指挥使回来,正在处理伤口,问清楚了秦二牛到底发生了何事,秦二牛见私下无人,便将裴恒如何将江妧扔给匪贼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还愤愤,“若不是看他是大人的兄长,我早给他劈成两半了!”
霜降也开始着急了起来,只有江妧和小香两人遍寻不见,两人互看一眼,“这群匪徒捅了马蜂窝了。”
果不其然,那林指挥使听说了是裴世子请,他与裴慎虽说也是上下级的关系,更多的是朋友,况且得了他许多好处,自然调兵遣将的剿匪了。
裴慎快马加鞭,见到裴恒时,见他完好无缺,恨得牙痒痒,可到底不是追究的时候,金陵守备早已来见他,鲁元也将事情的经过细说与他。
裴恒怕鲁元揭自己的老底,寸步不离的跟着他,裴慎喝道:“如今水匪为患,百姓不堪其扰,今日众人,若是能剿了他老巢,本官自有重赏!”
又转头吩咐其他人,“除了剿匪的人之外,其他人跟着我寻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若方圆十里寻不到就就五十里、百里,近前寻不到人,就扩大范围寻人!第一个寻到人的,赏金百两!”
一口气说了许多话,他本就疾驰而来,喉中一股子腥甜,只感觉血都快要从口中喷出来了,他现在无比的希望江妧能挺一挺,就算是龙潭虎穴,他也会寻到她!
“二弟你身上不好.......”
他想劝裴慎休息,却见他猩红的眼盯着他看,吓得他也不敢出声了,裴慎冷声道:“兄长最好祈祷她好好的!”
似乎像是威胁,他正想问个明白,就见他翻身上马,调转马头,狠狠在马屁股上一鞭,飞奔而去。
裴恒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由得心里发恨!推开上来扶他手的小厮,拄着才被人殷勤递来的拐杖,一瘸一拐的上了官船去,一路往扬州府回去。
裴慎根据鲁元给他的线索,一路往西南寻,现在是秋日的天气,风又大,就算真的有什么脚印也被吹得干净了,林指挥使寻了几条细犬来,裴慎给犬闻了江妧的气味,那狗子立马就返回,顺着江水一路往西。
寻来寻去,那犬反而原地打转了,裴慎恨得咬牙切齿,又听林指挥使身边的亲兵来禀报说:“这些匪寇过于嚣张,抢 东西就往城里的私窠里寻妓子,被人看见,抓起来询问,匪寇已剿,这些贼人是抓了些官夫人,可没有裴大人形容的那位女子。”
他槽牙咬得咯咯作响,点了点头。
裴慎第一次向老天祈祷,祈求江妧能再撑一撑,他仰天嘶吼一声,却发现自己似乎因为一日未曾喝水吃东西,嗓子已然干得讲不出话来,满口的血腥味。
鲁元递了水给他,这次他倒是没拒绝,目光如炬,盯着前面的芦苇荡,饮了口清水,口中才回味着甘甜。
“妧儿,你到底在哪里?”
正愁苦之际,那细犬打着哨,在前方叫个不停,众人忙围了上去,见是一只绣鞋,他扑了上去,那绣鞋被水浸透了,不过他还是一眼认出是她的。
终于寻到了些希望,裴慎捏着她的绣鞋,巡视着江面上的动静,“江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