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子是封口的,但封口处是被打开过的,显然是经常用的,隔着很远就闻见一股子酒味,隐隐还夹杂着一股药味。
她的父亲和母亲都是病了一年左右的才没的,那时的她总认为这里的大夫都是庸医,所以她会看医书,接触过一些杂七杂八的医书和药物。
轻轻的揭盖塞子,她凑近一闻,有些不确定,尝了一口,很是确定了,里面泡的是雷公藤,这种是关节疼时吃的药,但这种药更是有毒性,用多了就会伤肾,导致男子弱精。
她记得他并没有关节上的病痛,为什么要吃这种药,不言而喻。
也就是说,裴慎不是不能有,而是不想有。
口中的太过辛辣了,眼泪都辣了出来,她复将坛子搬回多宝阁上,抽了帕子擦掉眼泪,缓步走了出来。
正遇见霜降请人回来,气喘吁吁的道:“爷说外头还有事未完,大奶奶等一等,爷就回来。”
江妧笑了笑,“没事,我想起我也有事,先走了,等他回来也不必说什么。”
霜降总感觉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又见她走出门去,也不做多想。
“姑娘不问了么?有什么好好问就是了,这件事.......”她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陪我回去换一件衣裳吧。”
才穿好的怎么就换,小香看了一眼,她浑身上下都是裴慎给的料子做的衣裳,换了?
主仆二人一路往芫华轩回来,见裴恒就站在院子里问小丫鬟大奶奶哪里去了,见了她来,忙乐呵呵的上来牵她的手,江妧实在烦透裴家的人,直接躲了过去。
“兄长有什么事就说事行了,动手动脚的,丫鬟们都看着呢。”
裴恒低头打量她,见她眼圈红红的,似乎哭过,以为是晋氏对她说了重话,忙安慰她,“母亲的话你不必过心,不过是她胡乱说而已。”
“你们裴家可真是好会戏耍人,当初你们不想娶我,借口什么蛇年马年不吉利的,想取消婚事,我以为我另有姻缘,不想突然你家又要娶了,原来不过是你家眼看着你瘸了,寻不到好姻缘了,这才骗我过来。”
裴恒不知她为何会扯起这件事,忙道:“当时我也说不好耽误你,可二弟也说了,你若是没了我这段姻缘也怕寻不到好人家,所以才替我想了隐瞒的法子,我也觉得不妥.......”
“你是说,是裴慎让你们隐瞒我,将我骗进裴家的?”
他笑了笑,“二弟打小就比旁人胆子大,脑子也好使些,以他的身份,江家看着他身份必然不敢追究......”
江妧定定的瞧着他,“你为何突然和我说这个?”
裴恒愣了一下,“你以前也没和我说你嫁过来不满,此时你提了,这件事也怪不得二弟,他当时也只是随口一提,反倒我们听了入耳了,是我的不是了。”
“不要脸!”
裴恒突然被骂了一句,脸上挂不住,一句话也不说,便往正房进去了。
江妧也跟着一同进去,将裴慎给她的衣裳都换了,首饰头饰也换了,让小香伺候自己换了自己平日穿的衣裳,又擦了口脂,这才出门来。
裴恒也跟着出来,江妧不想理任何人,便加快了脚步,直接往正房大院来。
不几日就是除夕,越发的忙得脚不沾地,她跟着沈氏进进出出,有时也会遇到裴慎,不知用什么心态来面对他,江妧直接将他忽略了。
裴慎自然感受到了江妧的忽视,再加上他听说江妧来寻他又走了,房间里的药酒被动过,上面留下口脂,也大概明白她似乎是知情了。
霜降殷勤的跟在江妧后头,江妧也倒没拒绝,也吩咐她跟着做事,一会儿往那边跑一会儿又往回自己的小院,只要不闲下来,她就不会去想那些糟心事。
浑浑噩噩就到了晚上,江妧不想回芫华轩,便和裴恒说自己这几日要吃斋饭,就让人将洗漱衣裳都拿到海棠斋去,在那边沐浴斋戒,裴恒知道她心里不舒服,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由她。
说吃斋,可她除了喝水,其他上面都未进嘴,只觉得全身都累得很,沐浴之后就睡了。
因着在海棠斋,人也就那么几个,江妧便草草睡下,小香忙前忙后,劝她吃东西也说吃不下,见她沉沉睡去,才松了口气,幸好她没有想不开的,掖了掖被褥,转身要出门,却被进门的裴慎吓了一个激灵。
平日里,因着姑娘和他一起了,她也就不再对着这人冷眼,今日的事,她瞧着姑娘虽不动声色,可除了双亲仙逝,她还未见过姑娘这样难过。
她愣了愣,还是蹲身行礼,“世子爷万福。”
“我听说她今日没怎么用膳?”
小香实在不想和他说话,只是直愣愣的站在那里,裴慎早已不耐烦,他对江妧俯首是因为爱她,难不成让一个小丫鬟也骑到头上不成。
“你若是不想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小香眼里早已蓄满泪水,心中的愤怒更大于恐惧,盯着他浑身发颤,他却像是看什么低等生物似的,眯眼睥睨着她。
“没吃!”
他望了眼床上的江妧,她背对着外面,听着呼吸是绵长,应当是未醒,便迈步出了碧纱橱在窗下的美人榻上坐了下来,将一个盏茶拿在手心把玩。
“她知道多少?”
小香恶狠狠的瞥了他一眼,“你做的都知道了。”
他掀眼盯着她,眼神瞬间就冷了下去,良久,陷入了沉思,挥手让她下去,忽又听见里面咳嗽的声音,小香都到门口了,转身想进去,却见他嗖一下抢身早已迈步进去。
她想了一下,还是让两人说清楚,便又出来,将房门关了起来。
裴慎单膝跪蹲在她的床边,替她抚着后背,江妧悠悠的叹气,声音嘶哑,“小香,给我倒盏茶来。”
他应声去了,端了茶回来扶她起身来吃茶,她不安的闭着眼,一口一口的呷着茶水。羽睫轻颤,她睁开眼一瞧,见他就扶着自己吃茶,只是轻轻垂下眼帘。
“哪里不舒服?你声音都是哑的。”
江妧推开他的手,回身睡了下去,听见他在絮絮的说话:“我听今日你都未用膳,让霜降带了粥过来,起来用些。”
“不必了,太晚了,我用不下。”
她鼻子囔声囔气的,显然是生病了,裴慎柔声哄着,“身子才养好些,怎么能不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