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州,青神县境内。
李倚与高仁厚率领的主力部队,因携带大量攻城器械、粮草辎重,行进速度确实比另外两路要缓慢一些。
大军刚刚离开青神县境,距离眉州治所通义县尚有二十余里。前一日丹棱大捷的消息传来,军中上下士气高昂,李倚也是心情舒畅,与高仁厚在马上谈笑风生,认为解决眉州之患指日可待。
然而,战争的态势瞬息万变。翌日午后,一匹快马载着一名浑身浴血、神色仓皇的信使,如同丧家之犬般冲入了中军,带来了一个如同晴天霹雳的消息。
“报——!大王!高将军!大事不好!山行章将军、杨儒将军所部在洪雅县外遭南诏军与不明骑兵夹击,我军大败!伤亡惨重,已……已退往丹棱!”
“什么?!”李倚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猛地勒住战马,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他一把夺过信使手中那封染血的战报,快速扫过,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刺得他双目赤红!
“洪雅惨败……侧翼被不明骑兵突袭……损失逾六千……”李倚握着战报的手因为极度愤怒而微微颤抖,指节捏得发白。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那怒火并非仅仅针对南诏,更针对那个隐藏在幕后、终于露出獠牙的“盟友”!
“王!建!”李倚几乎是咆哮着喊出这个名字,声音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杀机,“果然是你这个狗贼!竟敢真的通敌卖国,袭我王师!!”
他之前虽然有所猜测,并已上表弹劾,但内心深处尚存一丝“王建或许只是纵敌,未必敢直接动手”的侥幸。
此刻,血淋淋的现实摆在眼前,王建不仅动了手,而且一出手就是如此狠毒,直接导致他一路偏师近乎全军覆没!
高仁厚在一旁,脸色也是异常凝重。他快速分析了战报内容,沉声道:“大王,洪雅之败,非战之罪,实乃王建卑鄙偷袭所致。此獠已然丧心病狂,与我等已是不死不休之局!朝廷旨意未至,然军情如火,不容我等迟疑!”
李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怒火,他知道,此刻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必须冷静。
他看向高仁厚,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冰冷:“仁厚所言极是!指望朝廷那帮扯皮的相公,黄花菜都凉了!王建既然自寻死路,本王就成全他!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反击!”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朝廷那边,自有承业继续上表陈情。现在,我们要用刀剑说话!仁厚,你以为当下该如何行事,方能扭转局势,一举铲除王建此獠?”
高仁厚目光投向远方,思路清晰地说道:“大王,王建与南诏勾结,目前其注意力必然集中在眉州前线,尤其是洪雅-丹棱一线。我军新败一路,士气受挫,若直接强攻洪雅,正堕其彀中,恐再遭王建暗算。”
他话锋一转:“然,王建为了在眉州与我们周旋,其老巢邛、蜀等州必然相对空虚。此正是我等‘围魏救赵’,乃至直捣黄龙之良机!”
“详细道来!”李倚精神一振。
高仁厚略作思考,开口道:“可兵分三路,虚实结合,让王建首尾难顾!”
“第一路,明修栈道!”他指向丹棱和洪雅方向,“立刻派出信使,命令丹棱的杨崇本、邓元明、陈二牛所部,整合山行章败退之残兵,大张旗鼓,做出全力反攻洪雅的姿态!此举意在吸引王建和南诏西路军的注意力,将他们主力牢牢钉在眉州南部,使其无暇他顾!”
李倚点头:“可!就让杨崇本他们在洪雅城外摇旗呐喊,牵制住南诏军和王建的眼线!”
“第二路,暗度陈仓!”高仁厚的手指移向成都和彭州方向,“大王需立刻派出绝对心腹,持你手令,秘密前往成都和彭州,命令留守的李振先生和符道昭将军!
让他二人尽起成都守军及彭州兵马,不必请示,即刻南下,突袭王建北面的门户——蜀州!蜀州若下,便可威胁王建的根本之地邛州,打乱其全部部署!”
“好!此计大妙!”李倚眼中精光爆射,“李振沉稳,符道昭勇猛,二人配合,拿下空虚的蜀州当无问题!这就等于在王建背后插了一刀!”
“第三路,也是关键一路,”高仁厚最后指向自己和李倚所在的位置,以及西北方的邛州,“我军主力,此刻便改变方向,不再直趋眉州治所通义,而是装作急于救援丹棱,向西北方向移动。但实际目标,乃是秘密北上,绕过眉州,直扑王建的老巢——邛州!”
他眼中闪烁着战略家的光芒:“王建此刻定以为我军主力会被吸引在眉州,绝料不到我们会舍近求远,直捣其心脏!只要我军能迅速拿下邛州,便可彻底切断王建与其余几州的联系,将其困死在雅州、黎州一隅!届时,他与南诏军便成了瓮中之鳖,任由我们宰割!”
三路并举,虚实相生!一路佯攻吸引,一路背后偷袭,一路直捣黄龙!高仁厚的谋划,不可谓不狠辣,不宏大!
李倚听完,胸中郁垒尽去,豪气顿生!他猛地一拍大腿:“善!大善!仁厚此计,环环相扣,正合我意!王建狗贼,本王这次看你往哪里逃!”
他不再有任何犹豫,立刻下达命令:
“传令兵!即刻出发,分头行动!”
“一骑前往丹棱,令杨崇本、邓元明、陈二牛整合部队,佯攻洪雅,声势越大越好!”
“另选两名信使,持本王信物,秘密前往成都、彭州,令李振、符道昭即刻起兵,南下攻取蜀州!不得有误!”
“全军听令!转向西北,目标丹棱方向……但各军主官秘密来见,本王有真实军令下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