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捧起热茶,汲取其中的温度,仍旧望着暖阁的一应陈列,“从前不曾细看,柔妃娘娘这里的好物比之翊坤宫也差不上多少,娘娘果真深得皇上的心。”
柔妃轻笑一声,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甄嬛今日这身装扮,“不过都是皇上皇后娘娘赏赐罢了,倒是莞嫔,今日瞧着虽说脸色还有些苍白,可精神头儿瞧着倒是大好了。”
甄嬛脸色瞬间更白了,这话岂不是说她狼心狗肺,家中遭此大难,而她却精神极好。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掌心刺痛传来,才堪堪稳住心神,“柔妃娘娘身下无子却能稳坐妃位,更是有协理六宫之权,当真算得上后宫姐妹典范,只是...”
甄嬛忽然起身朝她靠近两步,唇角一勾,“只是柔妃娘娘可有细想过自己缘何这般顺遂?柔妃娘娘瞧瞧臣妾这身装扮,可觉得熟悉?”
柔妃早从宜修那里得知了那日养心殿的事情,现下哪里还猜不出甄嬛的心思,无非是要让自己也因“菀菀类卿”而伤怀,最好因此恨上皇上,从此失去宠爱。
她慢条斯理地用丝帕擦拭指尖,“莞嫔此话,倒是让本宫摸不着头脑,协理六宫这些年不说各宫姐妹,便是宫女太监也无人说本宫懒怠的,这妃位,是本宫应得的。”
甄嬛气极,直言道“柔妃娘娘莫非真以为自己是靠能力坐上如今位置的吗,不过是因着这张脸罢了,你我都与纯元皇后五六分相似,不过是纯元皇后的替身罢了,没了这张脸,什么都不是!”
此话惊得暖阁中伺候的人惊得齐齐下跪,就连流朱也惊讶的看着自家娘娘。
甄嬛看着软榻上的柔妃面上神情毫无变化,还以为她不信,急切道“你可知纯元皇后的名讳?乌拉那拉柔则!小字宛宛!”
她的声音在暖阁内激荡回响,惊得西洋钟发出咔嗒轻响。
柔妃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看到窗外明黄色的身影,掷出手中茶盏,青玉盏托在金砖上碎成三瓣,“住口!纯元皇后的名讳也是你我能提及的吗?”
甄嬛望着对方眼底转瞬即逝的冷芒,忽然觉得喉间发苦,不可思议道“你早知道?竟丝毫不介意?”
话音未落,柔妃厉声打断,“本宫不知莞嫔何意,后宫姐妹入宫第一要事便是好好伺候皇上皇后,为皇家绵延子嗣。
纯元皇后的贤名连先皇都曾赞赏过,若真能让皇上忆起故人,那也是本宫的福分,亦是莞嫔的福分,莞嫔该认清自己的身份才是。”
“即便如此,你也只是个替身罢了!”
“放肆!”窗外明黄色身影进门大声呵斥。
甄嬛心里一颤,和一众人齐齐下跪,“臣妾给皇上请安。”
胤禛大步朝柔妃靠近,亲手扶起,而后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甄嬛,“莞嫔对先皇后不敬,即日起褫夺封号降为贵人。”
甄嬛只觉讽刺,仰头大笑道“皇上莫不是以为,封号‘莞’是多荣幸的事吗?”
柔妃生怕胤禛再要发火,大声呵斥,“放肆,还不把甄贵人拉下去!”
甄嬛的疯癫笑声消失在暖阁后,柔妃才拉着坐下,为他倒了一盏茶,劝慰道“皇上息怒,甄贵人家变又逢小产,定是伤心过度.....”
胤禛却握着她的手,定定的看着她,沉声问道“你...果真不在意?”
柔妃垂眸凝视他掌心的茧子,忽然将脸颊贴上去,“臣妾方才说了,有几分像纯元皇后,是臣妾的荣幸。”
不等胤禛再说,柔妃用食指挡在他的唇上,唇上的柔软让胤禛冷静了两分。
“实不相瞒,臣妾有时也会疑惑,世间之大,相似之人何其多,臣妾便是和莞嫔有几分相似,也不该让皇上和皇后娘娘如此相待才是。
可今日才知,臣妾何其有幸能肖似纯元皇后,皇上和皇后娘娘定是十分思念纯元皇后,才会赏臣妾这样多的好东西。
方才甄贵人还说,臣妾这里的陈设快要赶上华贵妃了呢。”
胤禛摩挲着方才挡在唇边的手,“你虽有几分相似,可行事喜好却不同,不像她,明明行事做派全然照着柔则,却偏偏不肯承认。”
“甄贵人许是受不住刺激,皇上何必与她计较。”
胤禛在承乾宫待到了午睡后才离开,送走胤禛,怀芯低声道“娘娘英明,先差人给皇上送来消息,皇上离宫前特意嘱咐了苏公公,说是要给娘娘添两箱暹罗进贡的香料。”
柔妃端起茶盏轻轻抿一口,轻声道“她的心思并不难猜,无非是要本宫同她一样恨皇上罢了,对了,做些温月喜欢的吃食,咱们去看看她。”
怀芯笑道“公主若是见着娘娘,定是要十分高兴的。”
永和宫,安陵容斜倚在软榻上,指尖捏着云初的信笺来回摩挲,素绢般的宣纸上墨迹未干,字里行间似有海风裹挟着异域气息扑面而来。
安陵容无法想象好几层楼的建筑,好奇到“金发碧眼?砖砌的十层城堡?南姐姐,这世上当真有这般奇景?是否与黄鹤楼十分相似?”
南希正将银护甲褪下搁在紫檀案上,闻言轻笑一声,取过玉清递来的炭笔,“若说像,倒与黄鹤楼飞檐斗拱的气派不同。”
尖在宣纸上游走,勾勒出方正如积木的轮廓,“你瞧,咱们的楼宇讲究层叠错落,他们的城堡却似用砖块摞成的匣子,上下一般宽窄。”
安陵容凑近细看,“那如何承重?莫不是施了仙法?还有这窗户,开得这般多,又生得这样小。”
“承重我不太清楚,这个得找能工巧匠问一问。”忽然狡黠道“可还记得云初信中说的空气中弥漫臭味,那里的人又尤其喜用香水?”
南希神秘一笑,凑在安陵容耳边耳语几句。
安陵容盯着画纸上密匝匝的小窗,忽然捂住口鼻,“原来如此!莫不是那些番邦人......”
她脸颊绯红,将画纸远远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