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敲门声在寂静的村庄里显得格外突兀。
院子里的土狗吠得更凶了，挣得铁链哗哗作响。
过了好一会儿，那扇破旧的木门才“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拉开了一条缝。
一个男人探出头来，脸上带着浓重的睡意和被打扰的不耐烦。
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一些，头发有些乱，穿着一件灰扑扑的旧棉袄，眼神浑浊，带着一丝警惕。
“谁啊？”他含糊地问，目光落在林微云脸上时，明显愣住了。
惊讶，疑惑，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局促和慌乱，迅速爬上他的脸。
他认出了她。
或者说，他猜到了她是谁。
“你是……”陈斌的声音有些干涩，眼神下意识地躲闪开，不敢与林微云对视。
门只开了一半，他似乎没有立刻请人进去的意思。
林微云的心猛地一沉。
这就是陈斌。陈凯的弟弟。
他这副样子，和上次电话里的犹豫如出一辙。
他心里有鬼。
林微云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和焦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我是林微云，林微雨的妹妹。我来接妮妮。”
就在这时，一股微风毫无征兆地卷过院子，吹动了林微云额前的发丝，也似乎带着她的目光，越过陈斌的肩膀，看到了院子角落里的景象。
林微雨（风）感知到了妹妹的到来！
是微云！她真的来了！
激动和欣慰让风都带上了一丝雀跃，轻轻拂过，像是在无声地指引。
院子角落的泥地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蹲在那里，和一个看起来比她大一点的、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一起，用小石子和泥巴玩着过家家。
是妮妮！
她穿着不合身的、新买的小袄，小脸冻得有点红，头发有点乱糟糟的，但那一刻，她的表情是专注而开心的，正奶声奶气地对小男孩说着：“你当爸爸，我当妈妈……”
俩人正开心的玩“过家家”。
看到妮妮的那一刻，林微云的心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她的外甥女，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金枝玉叶，竟然在这样简陋甚至可以说是脏乱的环境里，玩着泥巴……
而陈凯和白绫，却在津城享受着她姐姐用命换来的富贵！
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和酸楚直冲喉咙。
“妮妮！”她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
蹲在地上的妮妮听到声音，茫然地抬起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林微云。
小女孩愣了一下，随即眼睛猛地亮了起来，丢下手里的石子，迈着小短腿就朝门口跑过来：“小姨！！”
“哎哟！哪个杀千刀的在门口吵吵嚷嚷的？！还让不让人睡午觉了！”
一个尖锐的女声从屋里传出来，充满了不耐烦。
紧接着，一个女人一瘸一拐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她看起来三十多岁，面色蜡黄，头发随意挽着，穿着臃肿的旧棉袄，其中一条腿明显有些不方便，走路姿势很怪异。
她看到站在门口的林微云，眉头立刻拧了起来，不满地瞪着陈斌：“杵在门口干啥？谁啊？大白天的上门讨债啊？！”
她的语气刻薄又粗鲁，看向陈斌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嫌弃。
陈斌被她吼得缩了缩脖子，显得更加局促：“没……不是……这位是……是妮妮的小姨……”
林微雨（风）看着这个女人，听着她尖酸刻薄的话，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厌恶。
她无声地驱动风，故意吹乱了那女人的头发，将几缕乱发糊在了她的脸上。
“呸呸！”女人没好气地拨开脸上的头发，还要再说什么。
但当她听清楚陈斌说“妮妮的小姨”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刻薄和不耐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惊讶，随即转为一种近乎惭愧和歉疚的笑容。
“哎呀！原来是妮妮的小姨啊！”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热情又客气，甚至带着点讨好，“快！快请进！快请进！你看我这……刚才没听清，怠慢了！怠慢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推了陈斌一把，示意他赶紧让开路，自己则瘸着腿，努力做出热情迎接的样子。
这态度的转变之快，让林微雨（风）都感到十分诧异。
这个女人……怎么回事？
“小姨！”妮妮已经扑到了林微云腿边，紧紧抱住了她，小脑袋在她腿上蹭着，带着浓浓的委屈和依赖。
林微云心疼地弯腰抱起妮妮，紧紧搂在怀里，皮肤虽黑了点但却是胖了。
“妮妮，小姨来接你回家。”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陈斌的媳妇已经把门完全打开，满脸堆笑地请林微云进屋：“快进来坐，外面冷！孩子快进来！”
陈斌站在一旁，搓着手，眼神闪烁，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屋子里光线昏暗，陈设极其简陋。
一张老旧的木桌，几把掉了漆的椅子，墙角堆着一些杂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煤烟和潮湿的味道。
虽然收拾得还算干净，但处处透着一股贫穷和压抑的气息。
陈斌的媳妇手脚麻利地搬了把椅子过来，使劲擦了擦：“妮妮小姨，快坐！快坐！喝水不？我给你倒水！”
她过度的热情，反而让林微云更加警惕。
“不用了，谢谢。”林微云抱着妮妮坐下，开门见山，“我是来接妮妮回去的。陈先生，谢谢你们这段时间的照顾，但是妮妮的姥姥很想她，我们必须马上带她走。”
陈斌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好。”
他媳妇却在一旁插话，语气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小姨，你看你大老远跑一趟，多辛苦啊！要不……吃了午饭再走？我这就去做饭！”
“不用麻烦了。”林微云语气坚定，“我们现在就走。”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陈斌似乎为了打破这种尴尬，也可能是想拖延或者转移话题，主动提议：“那……要不我带你在村里转转？村前头有河......后头还有山......”
林微云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点了点头：“也好。”
她也想看看这个村子，看看陈凯成长的地方。
抱着妮妮，跟着陈斌走出了院子。
陈斌媳妇也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嘴里不停地说着客气话。
村子不大，也很破败。
陈斌指着远处几片光秃秃的田地说：“就那边，我包了几十亩地，种点玉米土豆什么的，勉强糊口。”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颓然。
正走着，迎面走来一个穿着蓝色旧工装的男人，看到陈斌和林微云，愣了一下。
林微云也觉得这人有些眼熟。
“哟，斌哥，来客人了？”男人主动打招呼。
“是啊，老王。”陈斌点了点头。
老王？林微云想起来了！
这个人，以前是津城她姐姐家那个小区的保安！她去姐姐家时见过几次！
他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