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钟余韵未散,慧海住持已引着众人穿过三重院落。云落跟在队伍末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菩提子。那串看似寻常的佛珠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檀香,但在某个瞬间,她手背后的山河印刺痛却突然消失。
“这香气出现后,山河印发出的刺痛就消失了。”云落暗自皱眉,不动声色地运转混沌之气,将一缕气息封入山河印中。印记微微发烫,发现山河印竟将那缕香气炼化成了淡金色的雾气。
不出片刻,几人已经走入一片林间,青石板路铺满湿滑苔藓,石缝里钻出的茜草沾着露水,在晨光中滴落如血珠。
慧海住持一人在前,锡杖点在石板上发出闷响:“这舍身道三百步,步步踏着先僧遗骨。”
他抬杖轻敲道旁石灯,灯座刻着的飞天体表突然渗出水珠,在晨曦中泛着淡金色泽。
“住持可否为我讲讲这燃灯佛典故?”林苍玄青道袍扫过湿漉的灯座:“佛经有云为求法故,投身火坑。我甚是好奇。”
他说话间衣袂带起微风,石灯渗出的金液竟逆流回裂缝。
慧海喉间溢出苍老笑声:“林小友博闻,这自无不可。”他枯手抚过石灯裂痕,却什么都没留下,不,不是没留下,而是境界太高,云落什么都看不出来。
“阿弥陀佛。”慧海住持轻抚长须,声音低沉而庄重:“燃灯佛乃过去佛,其典故载于《贤愚经》第四卷。”
老和尚的锡杖轻点地面,杖头金环发出清脆声响:“昔日有位修行人,见城中百姓愚昧无知,便发大愿要教化众生。他听闻古佛将至,便在必经之路上铺满香油,以自身为灯芯,点燃供养。”
慧海从袖中取出一盏铜灯,灯芯无火自燃:“古佛感其至诚,授记曰:汝于来世当得作佛,号燃灯如来。这便是燃灯佛名号由来。”
火焰忽明忽暗,映照着老和尚深邃的眼窝:“所谓投身火坑,实则是燃灯佛前世为求佛法,不惜焚身供佛的典故。此等舍身求法的精神,正是我佛门弟子应当效法的。”
“诸位请看。”慧海住持在月洞门前停步,锡杖轻点地面。随着一声清越的玉磬声,眼前雾气骤然散开,露出一方青玉砌就的池塘。池水清澈见底,水面漂浮着六朵金莲,每朵莲花中心都托着一枚晶莹剔透的舍利子。
“燃灯佛投身火火,并非自毁,而是以身为灯,照亮众生迷途。”
老和尚的声音低沉而悠远:“正如这金莲,根虽扎于浊水,花却开在清净之境。舍身求法,不是终结,而是超脱的开端。”
他抬起眼,目光扫过众人:“诸位今日登此莲台,亦是一场修行。若能放下执念,明心见性,他日未必不能如燃灯古佛一般,证得无上菩提。”
林苍低垂的手突然虚握,洛书玉简在他袖中微微发烫。他盯着池底若隐若现的星图纹路,总觉得这些排列方式有些似曾相识。
“此乃功德池。”慧海住持的声音带着奇特的韵律:“池中金莲对应六大灵脉,诸位可择一莲台打坐,感受天地灵气。”
陆明远刚要迈步,袖中傀儡核心突然剧烈震颤。他不动声色地瞥向池水,发现水面倒影里自己的影子竟慢了一拍才跟上动作。更诡异的是,影子的手腕上缠着数条金线,正随着水波轻轻摇曳。
但愣了片刻,他眼中闪过一丝红芒后,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就踏上了一个莲台。
云落几人见状,并未有半点交流,也依次踏上莲台,金莲纹丝不动,仿佛本就该承载他们的重量。
林苍在莲台上突然开口:“不知住持 这感悟佛门灵脉,可有什么窍诀。”
老和尚笑着摇摇头:“佛道一些分支不同以往大道,看悟性天资,参悟这灵脉只需持住初心即可。”
几人颔首:“谢过住持。”
云落轻抚莲瓣,触手温润如玉,却带着一丝诡异的体温。她余光瞥见慧海住持的僧袍下摆微微飘动,似有微风拂过,可这庭院分明密不透风。
“诸位请静心。”慧海的声音忽然变得空灵:“感受莲台传来的佛力。”
池水开始泛起微波,水面倒映的飞檐渐渐扭曲。林苍闭目盘坐,洛书玉简在袖中微微发烫。本没打算感悟的他忽然发现,自己竟无法调动体内灵力。不是被封禁,而是像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温柔地压制着,然后被这种力量强迫着去感悟。
“奇怪……”陆明远恰到好处的轻声自语。是因为他的傀儡丝本该自动护主,此刻却安静地蜷缩在经脉中,仿佛在畏惧什么。
池水突然变得粘稠,泛起淡金色泽。韩绝心注意到,自己的倒影正在缓慢变化——面容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陌生的、带着诡异微笑的脸。
“住持,这池水……”叶红衣刚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极其微弱。焚天翎在她背后轻轻颤动,翎羽间的火焰比平日黯淡许多,但这种明明不对劲的场景,她的脸上也没有丝毫害怕之色。
慧海住持站在池边,面容慈悲依旧,眼神却渐渐冰冷:“诸位都是天骄,那可曾听过借假修真之说?”
水面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六朵金莲随之转动,莲心舍利子绽放出刺目的光芒。云落发现自己的山河印正在剧烈震动,却发不出半点警示的波动。
“佛门讲究因果。”慧海的声音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有些你们先辈种下的因,今日该由你们来结果了。”
池水突然沸腾,无数金色符文从水底升起,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大网。林苍试图起身,却发现莲台已与自己的肉身融为一体。他的洛书玉简在识海中疯狂推演,却只能得出一个令人绝望的结论——这是远超他们境界的佛门禁术。
慧海的身影渐渐虚化:“不必挣扎,能成为佛种的养料,是诸位的造化。”
“而且,陪你们演了这么久的戏,也该收下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