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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令姚晴如遭雷击。

之前隐隐的不祥预感,最终坐实了。

原来姑姑不是忘了她,不是不管她,她已经离开了人世。

骤然得知这个消息,惊痛之余,也不知道是悲是喜。

悲的是她这么多年的执念最终成了一场空,幻想中那个疼她爱她的人,已经不复存在了。

喜的是她并没有被忘记,爱是真实存在过的。即使人消失了,但爱只要存在过,就不会消失。

姚晴问父亲:“她不是嫁人了吗?从她嫁人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后来发生了些什么?”

父亲抹着眼泪:“她嫁了人之后本来都好好的。不知道谁乱嚼舌根,那家人听到传言说她生过孩子,嫌她不是干净的女儿家,就总是找茬打她。她被打骂得受不住,怀着孕跑回来,跟你爷爷奶奶说想要离婚。你爷爷奶奶和我们当然是反对的,都劝她好好过日子,两口子互相体谅。”

姚晴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想象着姑姑当时的困境,内心像是被一双手死死揪住。

类似的话她也听过很多次,在得知安哲南有了私生子之后,他们都说离婚是她矫情,让她自我反省。

姑姑遇到的困境,比她还艰难得多。

她艰难开口,问父亲:“那她是怎么过世的?自己寻的短见吗?”

姚父点点头,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羞愧的神色:

“她这个人性子很倔,家里不让回来,她就跑进了山里躲了几天。后来....后来就寻了短见。”

姚晴脚下晃了晃,她眼前发黑,有点站不稳。

穿越多年的时空,依然感同身受。

是经历了千百次的绝望,忍受着数不清的苦楚,一次次的求告无门,才走到了绝路吧?

姚父还在说着,他像是在为爷爷奶奶辩解,也是在为他自己辩解:

“也不全怪你爷爷奶奶,那个时候的思想就是这样。都觉得她那样的情况,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能嫁出去已经是不容易。更何况还收了男方的彩礼,面子上也说不过去.....”

姚晴无法继续听下去,只能看到父亲的嘴巴上下在动,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

世界的背景已经变成了一片白噪音。

她勉强对父亲笑了笑: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得走了,你们保重。”

不等父亲回答,她就转过身,跌跌撞撞跑出了医院大厅。

跑到了停车场,坐进了后排座椅,依然惊魂未定。

陆云起看着她的神色,知道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问她:

“这边还有什么事没有处理好吗?”

姚晴茫然摇摇头,她的声音带着央告:

“我们走吧,我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陆云起点点头,叫司机开车。

她一脸惊惶不定,令他心生怜惜,拉过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搂进了自己怀里。

她全身僵直,刚被他抱住的一瞬间,第一反应是想要挣脱。

这个怀抱太温暖太宽厚,一旦进入就容易沉溺其中。

她怕自己沉沦之了之后,再被迫离开,那才是真的万劫不复。

他感受到了她逃脱的力量,加大了力度,把她牢牢固定在他的怀里。

几番无声的对抗之后,她败下阵来,化成了一摊软泥,趴在了他的胸膛上。

她的脸贴着他的胸口,淡淡的古龙水味混合着他的体温,将她包围。

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他的西装外套半遮住她的脸,掩住了她的窘态。

泪水突然无法自控地流了下来,无声地浸湿了他的衬衣。

陆云起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抚摸她的后脑,低声在她耳边说:

“父母只是我们来到世间的通道,我们的灵魂是属于自己的。失去一些东西,不妨碍我们作为一个完整的人活下去。”

这些话恰到好处地安慰到了她,为什么他能一眼就看穿她的心事?

姚晴在恍惚中抬头看他,正对上他漆黑的双眸。

她迷茫中问他:“你是不是魔鬼变的?”

他用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动作极其轻柔:“为什么这么说我?”

“如果你不是魔鬼变的,那一定是会读心术。不然你为什么那么了解我?”

陆云起看着她,眼中多出了几分暖意:

“想象力很丰富。但我还觉得了解得不够多,我愿意多了解你一点,能跟我聊聊你的事吗?”

他的怀抱太温暖,太令人放松,姚晴实在舍不得离开。

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理性应对。

曲兰曾经说过,即使今天世界毁灭,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也能在废墟上快速站起来,寻找食物和物资。

但也许她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坚强,从遇到覃瑞瑞和安哲南偷情那天开始,她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那一天起,她颠覆了几十年的信念和认知。为了自保,无时无刻不在隐藏自己,与那些人斗智斗勇。

人生所有的问题,好像都在那一瞬间爆发。

其实她真的很累,很孤单,很想倾诉。

情不自禁地,她把所有的事情都说了给他听。

关于她的婚姻以及离婚的问题,她只是一笔带过。

但是她对他说了很多自己童年的事,因为那是她悲剧的起源。

说到了在外公外婆家孤单长大的经历,说到了和父母一起生活的种种痛苦。最后,她提到了那个令她心碎的女人,她的姑姑,也是她的生母。

提到了姑姑,她趴在陆云起的怀里哭得更加伤心。

铺天盖地的孤独感朝她笼罩过来,全世界仿佛都不存在了,只剩下这一个怀抱,这是她仅存的庇护所。

“我真的想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不认我?”

“我也想知道,她对我有没有一点抱歉?我真的想听她说一声对不起,可是再也听不到了。”

“我上次离家出走去找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找不到她我就卧轨死掉算了。可是我没想到,还能发生比死还要可怕的事。”

“为什么这世上有那么多的坏人?用别人的痛苦来作为自己的快乐?”

陆云起没有阻止她哭,也没有安慰她。

只是稳稳地抱住了她,手指在她的脑后,指腹不断梳理着她的头发。

她总算哭累了,身体慢慢放松,在一片温暖中坠入了睡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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