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擦净最后一只青瓷碗,牛大壮的笑声还在耳里晃。窗外梧桐叶又落了两片,砸在铁勺王脚边。旱烟味飘进来,混着牛杂汤的腥香,像块揉皱的布。
\"明儿晌午,汤斗结果。\"吴伯的声音从门口飘进来。他拄着根枣木拐杖,蓝布衫洗得发白,袖口沾着星能粉——刚替人调了星能灯。
陈峰应了声,抬头时铁勺王已没了影子。墙根只剩截燃尽的旱烟,火星子还在跳。
第二日晌午,汤斗场地挤得跟煮饺子似的。内区摊位在最里头,青石板铺的场子,中间支着三张大木桌,汤评师坐正中央。陈峰挤进去时,铁勺王正蹲在桌角,往掌心倒星能粉。他左手虎口的焦痕泛着暗红,像块凝固的血。
\"陈峰,铁勺王。\"吴伯敲了敲拐杖,\"三汤三判,先说结果。\"
中间的汤评师清了清嗓子:\"头锅,牛大壮星窍开,无暗纹残留,陈峰胜。\"
右边的汤评师摸了摸胡须:\"二锅,王铁匠凝气境中期,星能融合率八成二,平局。\"
左边的汤评师推了推铜框眼镜:\"三锅,林婶锻体九重,星斑显,暗纹去净,陈峰胜。\"
场子炸了。外区的摊主踮着脚喊\"好\",内区的交头接耳。陈峰攥着围裙角,手心冒汗。铁勺王直起腰,铁勺在腰间撞出\"当\"的一声。他走过来,从裤兜摸出枚铜钥匙,钥匙齿上刻着\"内区12\"。
\"这摊,该你坐。\"他把钥匙拍在陈峰手心里,声音哑得像砂纸,\"老子守了二十年,早腻了。\"
陈峰抬头,见他眼角的皱纹里嵌着笑。吴伯的拐杖点在青石板上:\"换摊仪式,申时三刻。\"
申时三刻,日头偏西。陈峰的旧木车停在新摊位前,星陨锅蹲在灶上,黑黢黢的像块铁疙瘩。铁勺王的旧招牌\"星汤居\"被摘下来,新招牌\"峰记牛杂\"还滴着红漆。
\"搬这口锅。\"吴伯指了指星陨锅,\"轻着点。\"
两个搬运工应了声,伸手去抬。陈峰突然皱眉——锅里的星能味儿变了。甜里裹着股子铁锈味,像嚼了口旧铜钱。他盯着左边搬运工的小腿,白毛巾渗着血,可血是干的,结着黑痂。
\"慢着。\"陈峰喝住,伸手扯那白毛巾。搬运工想躲,陈峰更快。毛巾掀开,小腿白生生的,连道疤都没有。再看眉骨——颗朱砂痣,红得扎眼。
\"周林?\"陈峰认出来了,\"天枢盟的星捕?\"
周林的脸刷地白了。他扯下伪装的破褂子,露出里面的黑劲装,后腰别着星能锁链。\"你...你怎么知道?\"
\"你手碰锅那会儿,星能味儿不对。\"陈峰摸了摸星陨锅,\"带股子冷硬劲,跟夜市里的星能不一样。\"
吴伯的拐杖\"咔\"地断了截。他眯起眼:\"星捕混进内区,当咱们是瞎子?\"
周林后退两步,撞翻了酱醋坛子。酱油泼在青石板上,像滩凝固的血。他咬了咬牙,从怀里摸出个小铜瓶,往地上一摔。青烟腾起,等散开时,人早没了影。
陈峰捡起铜瓶,瓶口还沾着星能粉。他闻了闻,味儿跟周林身上的一样——冷硬,带着股子官家的腥气。
\"甭追了。\"铁勺王蹲下来,帮着捡酱醋瓶,\"天枢盟的狗,撵不尽的。\"
吴伯蹲在星陨锅前,伸手摸了摸锅底。那里有道极细的纹路,像道星芒。\"这锅,不简单。\"他轻声说,\"往后...多留个心。\"
日头落了山,新摊位的灯亮起来。星陨锅咕嘟咕嘟冒着泡,汤面上浮着层银紫流光。陈峰擦了擦灶台,钥匙在兜里硌得慌。隔壁摊位的老周头探过头:\"小峰,头锅汤卖不卖?\"
\"卖。\"陈峰笑了,\"头锅汤,免费。\"
老周头愣了愣,捧起碗吹了吹。汤进嘴的刹那,他瞪圆了眼:\"灵级下品!好家伙,这汤...\"
陈峰没接话。他望着星陨锅,锅底的星芒忽明忽暗,像颗藏在黑夜里的星。风掠过摊位,吹得\"峰记牛杂\"的招牌晃了晃,红漆滴在青石板上,像朵刚开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