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漫过青瓦,漏进窗棂时已沾了层霜。陈峰把星陨锅搁在灶台上,铜锅盖\"当啷\"轻响,惊醒了里屋的咳嗽声。
\"小峰?\"陈素兰掀开蓝布帐子,鬓发散在枕上,\"汤摊收得晚?\"
\"今儿帮王二他爹调了锅汤。\"陈峰猫腰往灶里添煤,火星子噼啪跳,映得星陨锅泛着淡银。他摸出药罐,\"您先喝口温的,我再给您熬碗新的。\"
陈素兰扶着床沿坐起,蓝布袖套滑到腕子上:\"木箱里有块糖,是苏姑娘前日送来的...你搁汤里。\"
陈峰应了声,转身去搬木箱。箱盖铜锁结着薄锈,他哈口气,\"咔嗒\"开了。里头整整齐齐码着旧物:父亲的粗布围裙、半本磨破边的账册,还有块裹在红布里的星陨铁——正是七岁那年煤炉炸火星时,爹蹲在地上拾的。
红布底下压着张照片。陈峰抽出来,指腹蹭掉灰,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照片里的男人穿着蓝布围裙,怀里抱着口黑铁锅——和他的星陨锅分毫不差。男人眉眼清峻,左眉骨有道浅疤,和陈峰的位置竟一般模样。他身后站着个戴斗笠的灰衣人,斗笠垂下的黑纱遮住半张脸,只露出半截衣角,针脚细密的\"星卫\"二字,在褪色的布纹里若隐若现。
\"是你爹。\"陈素兰不知何时站到身后,声音轻得像片雪,\"那年他刚接了星陨锅的担子...说要让星能暖进每个熬汤人的灶膛。\"
陈峰喉咙发紧。照片边角泛着黄,男人怀里的铁锅却亮得扎眼,和灶台上那口一样,锅底刻着北斗七星纹。他翻到照片背面,一行小字褪成淡灰:\"星卫陈远山,同调李守真,星陨年冬月。\"
\"李守真?\"陈峰抬头,\"是...?\"
\"他总说'守真'二字,是要守住星能本真。\"陈素兰摸了摸照片上的斗笠,\"后来你爹走得急,他连夜来送了块玉牌,说等你能看见星陨锅的纹路说话,就带着玉牌找他。\"她顿了顿,\"玉牌...我收在枕头底下。\"
灶上的星陨锅突然\"嗡\"地轻鸣。陈峰回头,见锅身星辉大盛,原本浅淡的北斗纹正泛着银光流动。他想起这半月连熬了二十锅汤——给王二治紫斑的、给张婶补星脉的、给老周头冲凝气境的,每回汤滚时,锅底的星纹都比前回亮些。
\"《星诀》。\"陈峰突然想起什么,翻出压在星陨铁下的布包。李守真给的《星鉴》残卷还在,底下却多了张泛黄的纸,墨迹未干般清晰:\"星陨锅,承星露,二十汤成,凡能转。\"
\"凡级星能能稳定转化了?\"陈峰攥紧纸页,指节发白。从前熬汤,星能时多时少,像没扎紧的米袋。可这二十锅下来,王二的紫斑褪得干净,张婶喝了汤能多挑两担水——原来星陨锅在悄悄长本事。
陈素兰咳了两声,扶着桌子坐回灶前:\"先给我熬碗吧。这些天总觉得心口发沉,像压着块冰。\"
陈峰忙抓了牛骨、星草,又切了片陈素兰爱吃的牛筋。星陨锅冒起热气时,他摸出《星鉴》残卷,凑着汤面细看——银亮的星能正往上冒,却在离汤面三寸处\"嗤\"地散了,化作几缕暗紫。
\"暗星能侵脉,星卫血脉反噬。\"《星鉴》上的字突然浮出来,红得刺眼,\"需集九方星卫玉牌,以血为引,镇邪星。\"
陈峰手一抖,残卷差点掉进汤里。他盯着母亲苍白的脸,想起这些年熬的汤——原来不是汤没效,是母亲体内的星能被暗紫色的东西吞了。那东西像条躲在暗处的蛇,专咬陈家的血脉。
\"小峰?\"陈素兰伸手碰他手背,\"汤要糊了。\"
陈峰忙搅了搅汤勺,香气漫出来,混着星草的甜。他盛了碗,吹凉了递过去:\"妈,您尝尝,今儿的汤甜。\"
陈素兰喝了两口,眉头慢慢松开:\"是甜...比前儿的更暖。\"她摸了摸陈峰的脸,\"你爹走时说,陈家的星能该化冰,不该成冰。你看,这不就暖了?\"
陈峰低头收拾木箱,把照片和《星诀》残卷压在最底下。老乞丐留下的陶碗还在,碗底沾着半块糖,是方才母亲说的那块。他想起老乞丐喝汤时,睫毛颤得像受了惊的蝶,想起那截锈剑上的\"星卫\"二字——原来李守真早就在看了。
窗外起了风,吹得星陨锅的北斗纹闪了闪。陈峰摸了摸腰间的陶碗,里面还剩着老乞丐留下的半盏银汤。他把木箱锁好,铜锁\"咔\"地一声,像颗落定的星。
\"明儿我去趟旧书摊。\"陈峰给母亲掖好被角,\"找找爹说的玉牌线索。\"
陈素兰闭着眼笑:\"我儿子的手,能拨云见日。\"
更夫的梆子声从街上传来,敲了两下。陈峰坐在灶前,看星陨锅的星辉在砖墙上爬,像条银色的河。他摸了摸左眉骨的浅疤,想起照片里父亲的疤,想起\"星卫\"二字的针脚——那些被天枢盟锁在星核里的星能,该顺着这口锅,流进每个熬汤人的灶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