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碗底还剩半勺残汤,陈峰捏着碗沿的手突然一紧。星陨锅的嗡鸣本如蚊蚋,此刻却似撞钟,震得他指节发麻。苏清雪腰间的寒星剑“铮”地轻颤,剑穗上的银铃碎响,惊得星影的守字罗盘“咔”地停了——方才还在打转的青铜指针,此刻正死死扎向西北方。
“暗蚀没走。”星影的声音像刮过岩缝的风,指尖抚过罗盘边缘的刻痕,“他在吞蚀星能养伤。”
陈峰抬头。方才暗蚀消失处的云层正翻涌成墨色漩涡,有暗红血线从中渗出,滴在地上滋滋冒烟。苏清雪按住剑柄,寒星剑的震颤更急,剑鞘表面的霜花簌簌剥落,露出底下斑驳的青铜纹——那是他曾在《星阵》残卷里见过的北斗七宿图。
“清雪,剑。”陈峰指了指她腰间。苏清雪挑眉,抽剑出鞘的瞬间,整片天地突然亮得刺眼。
寒星剑本是幽蓝如冰,此刻却泛起金红,剑脊处一道暗纹缓缓浮出,竟是“破邪”两个古篆。陈峰喉结动了动——这二字他在父亲旧笔记里见过,是星卫初代大统领佩剑的名号。苏清雪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抖,剑尖垂下的星纹如活物般游窜,在地面投下七枚银斑,正是北斗七星的形状。
“原来...”她声音发涩,“苏家藏的不是普通佩剑。”
星影的罗盘突然发出蜂鸣。她扯下斗篷兜帽,露出半张苍白的脸,眼尾有道暗红印记——那是星卫隐者一脉的血契。“他的星窍在左肋第三根,”她指尖点着罗盘上跳动的红点,“被蚀能裹着,像团烂泥。”
话音未落,云层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嘶吼。暗蚀的身影破云而出,比先前更骇人:左半边脸的鳞甲剥落,露出底下蠕动的紫黑筋脉;左眼的星核涨大了一圈,泛着浑浊的灰光;右手的骨刃裂成三截,每截都缠着血丝。
“星卫余孽!”他吐字含混,骨刃指向陈峰,“你以为破了我的蚀云,就能...”
“能怎样?”苏清雪打断他。她踏前一步,寒星剑的“破邪”二字烧得通红,剑尖银斑骤然拔高,化作七柄半透明的星刃,在头顶排成斗形。陈峰摸向星陨锅,汤面的银光突然凝作实质,顺着他的手臂爬上手背——那是他方才喝汤时,星陨锅悄悄渡给他的星能。
“清雪,借我星能。”他说。苏清雪转头看他,眼尾微挑,倒像是笑了:“傻小子,本来就是你的。”
星陨锅“轰”地炸响。陈峰感觉有热流从脚底窜起,穿过气海,直灌到指尖。他抬起手,汤面的银光顺着指缝涌出,缠上寒星剑的星刃。七柄星刃立刻亮得刺眼,每柄都裹着层淡金的汤雾——那是星陨锅转化过的温和星能,专克暗蚀的腐坏之力。
“去!”陈峰低喝。苏清雪手腕一振,七柄星刃如离弦之箭,带着刺耳的尖啸扎向暗蚀。暗蚀慌忙举骨刃抵挡,第一柄星刃却突然转向,擦着骨刃刺进他左肋第三根——正是星影罗盘锁定的位置。
“啊!”暗蚀踉跄后退,左肋渗出黑血。第二柄星刃紧跟着扎进他左眼星核,“咔嚓”一声,星核表面裂开蛛网似的纹路。陈峰盯着他扭曲的脸,突然想起方才汤里的甜——那是星陨锅在告诉他,暗蚀的星能里掺着恐惧。
“破邪!”苏清雪大喝。寒星剑的剑脊突然爆出金芒,最后五柄星刃同时炸裂,炸出的星能如风暴般席卷暗蚀。他的鳞甲片片剥落,紫黑筋脉像被火烤的蛇,滋滋缩成灰。陈峰摸出怀里的玉牌——这是方才暗蚀逃窜时掉的,和他收集的另外八块碎片严丝合缝。
玉牌刚拼好,陈峰耳边突然炸响父亲的声音。那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响,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天枢盟周玄...与邪族暗蚀...共盗星门碎片...小峰,记住,星能不该被锁在...”
话音戛然而止。暗蚀的咆哮声却更响了。他撕开胸前的鳞甲,露出心口一枚暗红晶体——那是邪族的本命星核。“算你们狠!”他咬着牙,晶体突然爆出黑芒,“但星门...终究是我的!”
黑芒裹着他的身影开始扭曲,空间像被揉皱的布,裂开道漆黑的缝。陈峰想追,却被苏清雪拉住。她指着暗蚀消失的方向,剑脊的“破邪”二字正缓缓淡去:“他伤得太重,短时间不敢再来。”
星影走到陈峰身边,伸手抚过拼接好的玉牌。罗盘上的“守”字突然亮了,投出道虚影——是个穿星卫甲的男人,正是陈峰父亲陈远山。“这是玉牌的留音,”星影说,“方才只说了一半,剩下的...等找到第二块碎片再说。”
陈峰望着暗蚀消失的黑缝,左眉骨的疤又开始发烫。他摸了摸星陨锅,汤面的银光还在流转,像在应和他擂鼓般的心跳。苏清雪收了剑,剑鞘上的北斗纹还在微微发亮,她转头看他:“回青河市?”
“回。”陈峰说。他弯腰收起星陨锅,突然发现汤里多了块牛骨,骨头上沾着点暗蚀的黑血——但血周围的汤却泛着淡金,像是被星陨锅净化了。他抬头看天,云层已经散了,星子亮得刺眼,像无数双眼睛。
星影把罗盘收进斗篷,转身走向陨星海深处。她的声音飘过来,比夜风还轻:“下块碎片,在青河市夜市。”
陈峰和苏清雪对视一眼。苏清雪的寒星剑又开始轻颤,剑穗上的银铃叮咚作响,像是在应和什么。陈峰摸了摸怀里的玉牌,父亲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混着星陨锅的嗡鸣,混着汤里的甜,混着头顶的星光——他突然明白,所谓星卫苏醒,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
“走。”他说。苏清雪笑了,把剑往腰间一插,发梢被风吹得扬起。两人背着星陨锅,踩着满地星能盐粒往回走。身后,星影的斗篷渐渐融进夜色,只剩守字罗盘的光,像颗永不熄灭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