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卢弘惊惧不已之时,短短半天时间,军中患病的士兵就超过了三千余人,连一些将领都开始出现不适。
营地里人心惶惶,士兵们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却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打仗了,就连坚守营盘都是件困难事。
军中是有备草药,只是备的大都是金创药,治疗肠胃的药是有,但那毕竟少,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染疾。
无奈之下,卢弘只能派人,冒雨赶赴后方最近的博昌城,严令官吏,全城搜罗治拉肚子的药。
只是等药来还需要时间,到了晚上的时候,平卢军中染病的军卒数量已经非常多了,粗略清点下,染病之士,已经超过了八千人,几乎有三成的军卒上吐下泻。
可以说,卢弘所部,还未开战,就已经失去了战力,现在染病的士兵如此之多,打肯定是不能打了,就是守,可能也守不住,因此,卢弘已经决定,要抓紧时间,撤回博昌。
龙纪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雨终于停了,在雨停之后没多久,天空就开始下起了细碎的雪花。
而就在当日,卢弘下令,拔营撤兵,染疾之众先行,身体强壮,并无大碍者,则布为后阵,以掩护大军。
但是,几乎在同一时间段,在半夜雨停后,王猛就下令全军准备出战。
现在王猛也是想通了,这事要是能瞒的住就瞒,瞒不住就把锅甩到张蟾的身上。
当然了,这事本来就是张蟾这厮利欲熏心,为了尽快去青州上任节度使所想出的缺德招数,这可和王猛无关。
但是最坏的情况下,就是事也泄露了,大家伙也不信这事不是王猛干的,那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趁对面虚弱的时候干他了。
王猛是勇了些,但他也不是傻子,干不出故意等别人恢复好后,再来一场公平的战事。
当寒风卷着细碎的雪花,将大地都染成了淡淡的白色时,一双又一双的大脚,将这雪花踩的稀碎。
营寨之内,炊烟断绝,唯有此起彼伏的咳嗽与呻吟声。
卢弘站在高台上,望着下方混乱的军队,眉头都快拧成了一个死结了。
士兵们三三两两搀扶着,有的面色蜡黄如纸,有的捂着腹部蹲在地上干呕,连拿起兵器的力气都欠奉。
“卢帅,后军辎重已装车三成,染病的弟兄们实在走得慢……”一名亲卫队长凑上前来,低声的说道。
而就在此时,这亲卫还没说完话,便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雪地湿滑,这匹战马是停下时,是连人带马的摔倒在地。
但这名斥候却顾不上身上的狼藉,而是匆匆赶到卢弘的身边,低声道:“卢帅,北面幽州军已经倾巢而出,黑压压一片,人数无法清点,此时正在朝着我营方向而来!距离尚有八里地!”
卢弘身子微微一晃,这是他心中所料最坏的情况,八里地,最多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便能抵达。
如今军中将士十有三四染疾,别说列阵迎敌,便是站稳脚跟都难,而且,就算要撤,现在拔营工作才干了一半半,真可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在这个时候卢弘的手都有些颤抖,在这等关键时刻,他的一个决定,将会决定数万大军的生死存亡。
撤?按正常的速度,一个时辰怕是营寨,辎重才刚刚装好,这不上不下的,想完好无损的撤走,显然是不太现实。
打?军中染疾甚众,真打起来,那肯定是凶多吉少。
而就在犹豫之时,军中大将刘鄩,也已经收到了幽州军大举出动的消息,刘鄩急匆匆的赶来,一见到卢弘,便急声道:“卢帅!敌军将至,当速作决断!”
“本帅如何不知!”
刘鄩见状,低声道:“卢帅,以末将之见,为今之计,只有两条路可走。”
卢弘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惊惧,沉声道:“你且说来。”
“其一,立刻传令全军,放弃拔营,固守营寨!我等虽战力不济,但营寨壕沟,鹿角俱全,只需闭门不出,以强弓硬弩坚守,敌军一时半会儿难以攻破,待军中将士恢复后,再做打算!”
“固守?”卢弘略一思索,随即摇了摇头:“刘都将,你莫不是糊涂了,如今营中将士多半染病,坚守,就是死路一条!”
刘鄩眉头紧锁,显然是不认可卢弘的话,但此时,他还是提出了第二条建议:“其二,便是以勇士断后,丢弃所有军械、辎重!染病的弟兄们轻装简行,身体尚可的士兵护着他们,趁着敌军未至,全速撤回博昌!”
“丢弃军械辎重?没了军械,就算撤回博昌,又如何守城?”
刘鄩听的急得直跺脚,这个时候还考虑守城,先把大军安全撤回更为重要,再坏的局面,难道会比全军覆没来的更坏吗?
于是,刘鄩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卢帅,如今已是生死关头,岂能顾此失彼,军械辎重固然重要,但将士的性命更为要紧!只要大军还在,总有东山再起之日!若再犹豫不决,我等怕是连撤回博昌的机会都没有了!”
卢弘沉默了,片刻之后,他猛的抬起头,说道:“刘都将说的在理,既然如此,就由你领兵断后,本帅留下三千未染疾的军卒给你,你务必挡住幽州军。”
刘鄩脸色一白,但值此关键时刻,刘鄩还是咬咬牙,沉声道:“五千!五千人,营寨也不要拆,末将定坚守营寨三日!”
“好!军中无戏言,若能守住三日,本帅为你请功,可若是守不住……”
“守不住,末将自刎于阵前,绝不辱了卢帅的眼睛!”
卢弘点了点头,随即扭头而走,刘鄩此人,素来与自己不合,既然他凑上来了,那就把他留下断后。
至于辎重,刘鄩的话,卢弘也听进去了几分,全部搬走确实有些难度,但是把军械都带走,却是问题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