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干脆利落地挂断,忙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霍骁缓缓放下手机,视线从左手无名指的戒指上收了回来。
那是一枚低调的铂金素圈,内侧刻着时欢名字的缩写,此刻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会议室的落地窗外,东京塔在七月的热浪中微微扭曲。
霍骁转动戒指的手突然停住,金属表面倒映出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方平。”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度。
方平一直站在门外,听到霍骁唤他立刻走了进来:“霍总。”
霍骁将手机反扣在办公桌上,“晚上的安排取消吧。”
方平的表情迟疑了一瞬,但很快恢复过来,“好。”
会议室里重归寂静。
霍骁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东京的街景在脚下铺展。
他解开西装扣子,从内袋掏出一个黑色丝绒首饰盒。
里面静静躺着一枚与他自己手上同款的女士戒指,钻石在阳光下折射出锐利的光芒。
这本该是今晚的惊喜。
窗玻璃映出他嘴角微微自嘲的弧度。
远处,一辆黄色出租车正穿过彩虹大桥,朝着港区方向疾驰而去。
时欢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她看见一个挺直的背影坐在陆沉病床前的椅子上。
女人穿着米色亚麻套装,后颈的碎发挽成一个严谨的发髻,露出耳垂上一粒小小的珍珠。
听到门响,陆沉和那个女人同时转头。
阳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三人之间划出一道道明暗交界线。
“欢欢,”陆沉的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朝她伸出手,“过来。”
时欢的指尖揪住裙摆,缓步向前。
她的目光与那个女人相遇。
那是一双和陆沉极为相似的眼睛,只是眼尾多了几道细纹,眸子里盛着经年累月的疲惫与警觉。
“阿姨好。”时欢在病床前站定,微微欠身。
她注意到女人左手腕内侧有一道淡粉色的疤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物品划过。
“这就是时欢吧?”女人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柔,带着点江城特有的绵软口音,“一直听阿沉外婆提起你。”
她伸手将一缕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腕上的卡地亚手表已经有些年头,表带磨损得发亮。
时欢这才发现陆沉母亲拎的包是两年前的旧款,边角处皮革已经微微翘起。
这个细节让她心头一颤。
陆家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不应该会这样才对。
“妈,这是叶时欢。”陆沉的介绍简短生硬,像是在念一份案情报告,“欢欢,这是我母亲。”
病床上的陆沉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额前的碎发没有像往常一样用发胶固定,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几岁。
但时欢注意到他右手正紧紧攥着被单,表情也微微有些不自然。
陆沉的母亲——沈昭宁,突然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听说你跟阿沉一起受伤了,现在身体都恢复好了?”
她的目光落在时欢颈间,那里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红痕,被遮瑕膏盖住了大半,却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我已经好了。”时欢没注意到她的视线,略微有些歉意地说道:“对不起阿姨,陆沉是为了救我才......”
“不用道歉。”沈昭宁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个浅淡的笑。
“他喜欢你,救你是应该的。”她的视线扫过儿子绷紧的下颌线,“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这特警也别做了。”
陆沉眉头一拧,低沉地叫了一声:“妈。”
沈昭宁像是意识到自己说得太过直白,略带歉意地笑了笑,然后转向陆沉,问道:“医生说了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吗?”
陆沉伸手拍了拍床边,示意时欢坐下,自己则淡淡地回道:“再过两天就行了。”
“什么时候回去?” 沈昭宁又问。
“不知道。” 陆沉的回答简短而生硬。
时欢察觉到气氛有些僵硬,连忙解释。
“因为案件涉及到很多信息,目前陆沉作为证人没法那么快离开日本,可能还要过段时间,我们还在等日本警方的消息。”
沈昭宁沉默了一会儿,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轻轻放在陆沉的床头。
那是一枚小小的平安符,边缘已经有些泛黄,像是被人摩挲过无数次。
“照顾好自己。” 她轻声说道。
说完,她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沓。
陆沉的眉头已经拧得很紧了,时欢察觉到他的情绪,连忙问道:“阿姨,你这是要走了吗?”
陆沉的目光也紧紧盯着母亲的脸,像是想要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什么。
沈昭宁微笑了一下,语气平静:“看到阿沉没事我就放心了,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有空再见吧。”
她说完,抬脚就要走。
陆沉在她走出好几步后,突然开口,声音有些紧绷:“你要去哪?”
沈昭宁的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弯了弯,却没有回答。
下一秒,她推开门,身影消失在走廊里。
门关上后,病房里陷入一阵短暂的寂静。
时欢侧头看向陆沉,他的目光仍死死盯着紧闭的房门,指节攥得发白,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陆沉身上散发的低气压,犹豫了一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低声道:“陆沉……”
陆沉回神,眼底翻涌的情绪在触及时欢的目光时稍稍平复,但眉宇间的冷意仍未散去。
“她总是这样。”
他嗓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从来不会解释。”
时欢抿了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知道陆沉和他母亲之间横亘着太多未解的结。
她的突然离开,她的不告而别,甚至她从未跟陆沉解释过当年为何会怀着别人的孩子嫁进陆家。
而现在,她回来了,却依旧什么都不肯说。
“至少……她来看你了。” 时欢轻声说道,试图缓和气氛。
陆沉扯了扯嘴角,笑意未达眼底。“是啊,十分钟,真是够久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讽刺,但时欢听得出,那底下藏着的,是更深的不甘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