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的这番怒火让萧仲年也是一惊,随即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从对方的态度可以看出,这个叫墨渊的什么龙组理事对这些宗门的人也是非常不满,既然如此那么他也就没有什么太多的顾忌了。
想到这,萧仲年仿佛下定了决心,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悲愤逐渐被一种深沉的疲惫与无力取代。
他望向墨渊,声音低沉,却带着令人心疼的疲倦:“墨理事,萧某是个粗人,不懂你们这些飞天遁地、玄之又玄的神通手段。我萧仲年白手起家,自问几十年来,兢兢业业,守法经营,不敢说为国家和民族立下多大功劳,但起码我依法纳税,从未偷漏分文;我旗下的诸多产业,直接间接养活了十几万个家庭,让他们能有碗安稳饭吃,有件保暖衣穿,有间遮风避雨的屋住!”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逐渐提高,压抑的激动与委屈喷薄而出:“我萧家行事,或许算不得多么光明磊落,但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祸国殃民之事!可如今呢?就因为我们有些许钱财而没有相对应的安保力量,所以就活该被这些……这些视人命如草芥视国法如无物的‘世外高人’盯上,如同圈养牲口一般,被他们随意劫掠、打杀吗?!”
话越说越激烈,萧仲年的心情也因为这些事情而愈发的愤懑。
他猛地站起身,因激动而身体微颤,手指颤抖地指向窗外那片废墟:“您看看,请您仔细看看外面!这里是我的家啊!差点就成了我们一家老小的埋骨之地!我这些保镖,他们也是爹生娘养,也有妻儿老小,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惨死在这里!试问墨理事,我萧仲年的人身安全,我家人的身家性命,到底由谁来保障?!这煌煌青天,昭昭日月之下,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
萧仲年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他虽未明言,但那言辞间透出的强烈不安全感,以及那句“活该被劫掠打杀”背后隐含的绝望与愤懑,无不清晰地指向一个可能的结局——他已心生去意,对这方土地的保护能力产生了根本性的怀疑。
墨渊是何等人物,瞬间便从萧仲年这番控诉中听出了那危险的弦外之音。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甚至比刚才听闻九黎之名时更为凝重。
萧仲年这等在社会上具有极高影响力的商业领袖,若因安全无法保障而心灰意冷,携巨资与核心产业移居海外,对港城、乃至对国家经济、就业、税收产生的冲击,将是难以估量的!
尤其是在当前错综复杂的国际形势下,此举带来的连锁反应与负面效应,绝非他一个龙组理事所能承担!
“萧总,慎言!” 墨渊立刻出声,语气严肃而急切,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您的心情,您的愤懑与恐惧,墨某感同身受!今夜之事,是我等失职,让您与家人受此大难,惊扰至此!墨某在此先向您赔罪!”
他竟真的微微欠身。
随即,墨渊挺直脊梁,目光灼灼,语气斩钉截铁:“但请您务必相信国家,相信我们龙组!我们存在的意义,便是守护这朗朗乾坤,维护社会稳定,绝不容许任何危害公民生命财产安全、挑战法律秩序的行为逍遥法外!”
他试图安抚萧仲年激动的情绪,给出承诺:“关于玄阴宗,请您放心,我们定会严肃处理,勒令其严加约束门下,绝不容许他们再踏入萧家半步,更不容许他们再骚扰萧小姐!我墨渊,以龙组理事的身份与荣誉,向您郑重保证!”
“勒令?约束?”
一直沉默旁观的独孤天川,此刻忽然开口。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柄无形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弦上。他看向墨渊,眼神锐利如出鞘之剑,充满了纯粹的不解与质疑:
“墨理事,请恕晚辈直言。玄阴宗行事如此歹毒,视人命如草芥,公然袭击世俗之人,造成如此杀孽,可谓恶贯满盈,天理难容。可为何仅仅是‘勒令’、‘约束’?对于这等邪魔歪道,为何不干脆利落,调集力量,将其连根拔起,彻底剿灭,以绝后患?难道以泱泱大国之力,还奈何不了一个藏头露尾、鬼蜮伎俩的宗门吗?”
这是盘旋在他心头最大的疑惑。
在他前世的那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此等行径早已是灭门之祸,绝无转圜余地。
官方力量如此强大,为何还要容忍这等毒瘤存在?
独孤天川的问题,简单,直接,却像一把钥匙,试图强行打开那扇通往世界更深层真相的大门。
闻言,墨渊脸上的怒色与急切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那里面混合了深沉的无奈、难以言说的沉重,以及一丝被触及心底隐秘的疲惫。
他沉默了下来,这一次的沉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长久,茶室内的空气仿佛都因之凝固,窗外隐约传来的清理声,更衬得室内落针可闻。
过了半晌,墨渊的目光缓缓扫过满脸不解眼神锐利的独孤天川,又掠过依旧愤懑难平、眼神中带着质疑的萧仲年,最终,化作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那叹息声中蕴含的无奈与重量,仿佛能压垮人的精神。
“独孤小友,萧总……” 墨渊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他重新坐直了身体,双手交叉置于膝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你们可知,我们如今能安然坐在这里谈话,所依仗的这份看似寻常的太平盛世,是多少人……在你们看不见的黑暗中,前赴后继,以鲜血、生命,甚至魂飞魄散的代价,艰难维系起来的一种……脆弱的平衡?”
他微微仰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屋顶,望向了那片繁星点缀、却暗藏无尽危机的夜空。
“并非国家不愿,更非龙组无力剿灭玄阴宗。” 他缓缓摇头,每个字都仿佛承载着千钧重担,“若当真想要剿灭一个玄阴宗,那只是分分钟的事情,对我们而言并无任何的难度。”
“但,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