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渊吃完后放下了筷子，等着小杏收拾。
小杏丧着脸，没好气地收碗。
要不是小姐要求她来，她才不来呢。
霍渊也没说话，迈着小步一瘸一拐地走出房间。
小杏收拾完，余光扫了眼霍渊，见他快走到门口了，她脸色一变上前拦住他。
“你别走，小姐不让你走！你好好养伤，这是小姐的命令！”
霍渊懒得理这个小姐长小姐短的丫鬟，日日都是小姐，一点都没有自己的意识。
但是还算忠心耿耿。
霍渊忍着耐心说道：“我去院里透气，不走。”说着便绕过她离去。
小杏没办法拦他，翻了个白眼走了。
小杏完全是那种爱屋及乌的性格，她从小与小姐一块长大，小姐讨厌谁她便跟着讨厌，小姐喜欢谁她便喜欢谁。
小姐要是个恶人，她一定会狼狈为奸。
*
七日后，霍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这段时间算是他过得较好的日子，不存在吃不好穿不好的情况。
可他心里知道这只不过是一时的，霍乐瑶可能在想什么新的折磨人的方式，他从来没有掉以轻心。
当小杏高傲的声音在外响起：“蠢货，小姐找你。”
霍渊拿木剑划下最后一道凌厉的剑风，这才就此作罢。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他抿唇，绷起小脸，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换了身衣裳，跟着小杏疾步赶去。
他们走到了花园，在亭子边一眼便可看到那身穿鹅黄色的明媚少女。
她正被两个丫鬟围绕着，一个拿着鱼食，一个端着紫葡萄，而那中间的少女正好整以暇地欣赏鱼儿摆动。
小杏欢快跑去：“小姐，人来啦。”
乐瑶回头，头上的粉玉珠步摇随着她摆头的动作摇晃着，生动灵气。
霍渊走近了，这才看见她的穿着，素白交领襦裙外罩淡粉褙子，衣襟绣着枝梅，垂落下缕缕流苏。
而在她腿上窝着的白绒绒，是一只可爱的白猫。
霍渊垂眼，声音是稚嫩的孩子气：“阿姐。”
乐瑶手里不停撸着那大肥白猫，眼神无声地打量他。
霍渊在这七天吃得不错，脸上不像之前那般蜡黄，白了些，还长了些肉，身上也有了肉。
那双眼睛下垂着，好看的狗狗眼透着一点无辜。
乐瑶满意地点头，长肉了挺可爱的。
想着他是她弟弟，眼里的神色越柔和了些。
感受到她的打量，霍渊有些莫名的紧张，心跳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许久，乐瑶开口：“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吧。”
“嗯，好些了。”
霍渊眼里有了对未知的害怕，只是努力装作淡定。
毕竟再怎么也是一个孩童，就算习惯了疼痛，但还是会害怕，只是他埋藏在心里不让人知晓罢了。
直到最后那难以忘怀的痛转化为恨……
乐瑶回过神，淡定拍了拍小猫的屁股，它迷迷糊糊睁眼，听话的从她腿上跳下来，跑远了。
“好得差不多是吧，最近我听说你在练剑。”
霍渊默默握紧了拳头，“阿姐，我练着玩的。”
“哦，我没说不让你练，紧张什么。”她嗤笑一声，“你拿什么练？书吗？识字吗？”
霍渊抿唇，“我听霍将军说要先练体，没有书，我不识字。”他一一作答。
乐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嘲讽道：“我爹还对你说这些？看来很重视你嘛。”
霍渊否认：“没有，他顺嘴提的。”
“想学武？”
“不想。”
“撒谎！”
霍渊抬起头来，刚打算反驳，却看见她手上的两个结痂的牙印时愣了。
乐瑶生气地站起身来，她察觉他的视线，往下看去，也看见了那个伤口。
她忽然起了坏心思：“过来，蠢货。”
霍渊一顿，看着她的伤口抿唇，乖巧的上前。
乐瑶将手放在他眼前，“知道是谁伤的吗？”
霍渊看着那个伤口，脑子里忽然就多出一段画面。
他烧得迷迷糊糊间好像把她咬了……
霍渊瞬间感到不自在起来，连耳朵都红了，眼神心虚着不敢看她。
他才伤她一次，明明不该是这种反应的，该是庆幸，该是觉得她活该，可看见那白皙的手指上真有他的牙印时。
莫名的有些羞耻了。
乐瑶眨眼：“看来是想起来了？”
霍渊：“阿姐是我的错，我认罚。”
“的确是，那就罚你洗衣服，从今日起你也不是什么小公子，仆人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霍渊垂眼，眼里没有别的情绪波动。
“是。”
乐瑶哼了一声，撑着脑袋：“要是本小姐心情好，就可让你跟我一起识字。”
霍渊猛然抬头看她，满眼不可置信。
乐瑶：“我只说我心情好时，又没说让你去，别自作多情！”
“是。”
“现在，本小姐要洗澡了，你去提热水。”
“好。”
霍渊没说话，对于这样的惩罚已经很轻很轻了，他很乐意被安排。
等他一桶一桶吃力提水，将最后一桶水倒入快满的大浴桶时，已经累得满头是汗了。
他一边走一边擦着头上冒出的汗珠，到了院子，余光扫见乐瑶正坐在亭中，周围没有一个人影。
粉色衣裙的女子倚着朱红亭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瓷杯沿。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却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单薄。
远处传来归鸟的啼鸣，惊起一池涟漪，她的睫毛颤了颤，眼神却始终凝在对岸褪色的灯笼上。
不知为何，霍渊觉得现在的她透露着无声的孤寂。
是错觉吗？
他静悄悄地走近，对乐瑶说道：“阿姐，热水好了。”
乐瑶没吭声，静静看着小溪，“渊子，你觉得这水里的鱼能活多久啊？”
霍渊对于她时不时要给他起外号已经习以为常了。
“大概三五年吧。”
乐瑶趴在亭边，往下望去，“小渊儿，这鱼是我娘养的，你看见那条大金鱼没？现在已经活了五年了，它是不是也快死了啊？”
霍渊侧头看着她。
一张瓜子脸精致小巧，泛着如羊脂玉般的莹润光泽。弯弯细眉，眉下双眸灵动，那挺直秀美的琼鼻，她的侧脸很好看。
只听她缓缓开口：“它是我娘临走前养的，每日我都会来看它们。”
她的眼眸灰暗，没有之前的灵动恶劣，身上的气质透着一股萧条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