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清跟在祖逖身后,祖兰又在马清身后,三人穿过月亮门进了东院。他们沿着两边都是白色围墙的走廊走了三十步,来到左手边一道门匾写着“三江门”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那两名先跑过来的家奴已经在门前等候。
“阿清,请。”祖逖伸手朝门内示意。
“祖大人,费心了。”马清拱了拱手,抬腿进了门。
门内是游廊围着的一幢面阔三间,歇山顶式的房子。房前院子里有一棵松树,一棵榕树,几株竹子和一个载着冬青的花台。四种植物之间是一个南北和东西交叉的十字形通道。
祖逖引着马清穿过院子的南北通道进入房间。
屋内正中是客堂,地上铺着草席。东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轮太阳升在涛涛海面之上。墙下是一张木榻,榻前是一个几案。几案上放着一套青瓷茶具。帷幔圈起的北面是卧室,一张床榻上铺着被褥。同样卷着帷幔的南面房放着一架兰琦。
整个房间干净利索。
“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以后你随时来,随时住。”祖逖将帽子从头上除下来披在身后。
“多谢了。”
祖逖指着那个身材魁梧的家奴:“小勇”,又指着那个身材中等的家奴,“这是小阳。你有事就叫他们做。”
小阳朝马清弯了弯腰,眼睛却看着马清。小勇也弯了弯腰,眼睛看着地面,一副低眉垂首的样子。
马清也朝两人点头:“辛苦了。”这小勇身材魁梧看起来老实敦厚,小阳倒像是个机灵人,马清想。
“阿清,对阿十的死节哀顺变吧。我们要抓住凶手,为阿十报仇。”祖逖抬手到胸前,将手巴掌握成了拳头。
马清不可置否,只是点点头。
“你这两天安心住在这里,有事就叫小阳,小勇去做。我还要去前院招呼客人。”祖逖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口移动脚步。
祖兰站着不动,祖逖伸手拉了她一把:“兰儿,今日让你师父歇息,明日再来劳烦。”
“祖大人请自便。”马清拱了拱手。
祖兰回头看了一眼马清,两道秀眉微微皱了皱,似乎要说什么,又回过头跟着祖逖走了。
“小阳,小勇,你们坐。”马清将手中刀放到南房的兰琦上。
“谢马君。”小阳朝马清弯了弯腰。小勇也跟着弯了弯。
“你们来府上多久了?”马清从南房出来。
“我九年。”小阳指了指自己,又指着小勇,“他十一年。”
“哦。”马清点点头,“看你们的年龄都只有二十来岁,那么你们是在祖府长大的了?”
“我二人原本是孤儿,在街头乞讨,幸得家主收留。”小阳弯着腰道。
马清又仔细看了看两人。小阳皮肤白净,看起来秀气。小勇骨骼粗大,尤其手腕和手指头特别粗。
“坐吧。”马清在木榻上坐下。
“家主吩咐我们俩人伺候马君。我们不敢和马君同坐。”小阳道。
“什么伺候,我也是穷军卒,受用不起。坐。”马清挥着手。
小阳和小勇对视一眼,还是站在原地。
“你们站着,我不习惯。”马清低声补充道,“我不会告诉你们家主的。”
“马君不要客气。”小阳垂着双手,嘴角微微翘起,“家主在与不在,我们都是一样的。”
“哦。”马清点点头。他站起身来对小勇道,“小勇,你怎么不说话?”
“某是粗人,不会说话。”小勇的嗓门很粗大,两只大手合拢朝马清做了个拱手。
马清来到小勇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觉他肩膀上的三角肌特别发达。马清道:“小勇,我也是粗人,也不会说话。你我两个粗人之间可以胡说八道,就当学着说话了。”
小勇微微点点头,嘴角泛起一丝笑容。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其中一个是祖徽。
悍婆娘来了,马清心想。他回到榻上坐下,有意大声道:“二位,我一个士卒,不是什么高档人。我把你们当兄弟。你们两个是过来陪我解闷的,不是来伺候我的。如果你们认为你们是过来伺候我的,那对不起二位,我就要请你们二位出去了。”
“小阳,小勇,你们怎么把客人得罪了?”祖徽的声音在院门口响了起来。
小阳和小勇都看着马清。小阳红了脸张大了嘴巴。小勇瞪圆了眼睛。
祖徽沿着院子的通道走来,她丧服上上的帽子已经揭下来披在后背上,腰上系了一根束腰带,看起来就像穿着一件飘逸的白色风衣。她身后跟着那两个丫鬟也是同样的装扮。
马清坐着不动,也不说话。小阳看祖徽一眼,嘴唇轻轻抿了抿,眼中满是委屈,又看马清一眼,眼神变成了无奈。
小勇低着头一动不动。
祖徽一步跨进了屋。她梳着一头乌黑高髻,没有戴任何首饰,脸上也没有施粉黛。完全的素颜让她白皙脸蛋上的眼尾下方露出了一颗黑色的小痣。她虽然对小阳和小勇横眉冷目,一脸凶相,那颗长在美目边的黑色的小痣却给她增添了一点妩媚。
她一只手放在身后,一只手放在胸前,挺着高耸的胸脯,摆出一副家主对家奴的架势小阳和小勇道:“你们两人,知道让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吗?”
小阳弯着腰低声道:“家主让我们…”
“祖大人让他们来伺候我。我一个军卒,和他们是兄弟。兄弟嘛,大家可以喝酒,可以骂粗话,可以打架,就是不需要伺候。”马清打断了小阳的话。
祖徽脸一红,将手放下,抿了抿嘴:“打架,骂粗话,我们祖府的人可不会。你可别把他们带坏了。”
马清原本是说好话,没想到祖徽会这样说话,他心中恼怒:“那对不起了,我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我是坏人。小阳,小勇,你们走吧,免得我把你们带坏。”
小阳朝马清尴尬地撇了撇嘴,斜睨了一眼祖徽。小勇抬起头来,用等待命令的眼神看着祖徽,好像祖徽一声令下,他就真的要离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