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一百架云梯全部架上了城墙,冲城的先登就像算盘珠子一样在城墙上高低错落。
城墙左侧第一架靠上城墙的云梯。最前面的那个先登一手抓住云梯,一手挥刀拨开两支长戟登上了墙垛。他正要往上跃进墙垛时,瞬间如玻璃一样的闪光后,一片红色液体喷到城墙上,那名先登就像纸一样落下了城墙。
一只大斧正要收回,突然又垂直往城下掉落。城上那名持大斧的士兵胸口插着一支箭,身子倒在了墙垛上。
第二名先登又爬到了第一名先登的位置。一支长槊从墙垛的洞口伸出,将他刺落云梯。
第三名先登一手抓住了那支伸出的长槊,一手挥着一支铍朝持槊的敌人刺。
其他云梯的先登也在奋力登城。城下不停地往城上射箭,渐渐地压制住了城上的弓箭手。
东城的情况虽然不能尽收眼底,从那里隐隐的呐喊声看,和南城的情况差不多。只是北城的喊杀声比较小。
“田恩的骑兵到南城了。”王矩指着前方喊。
两千骑兵正绕过南城步兵的背后朝西面疾驰。
“好像西城敌军的箭停了。”伍度弯着腰朝前方伸着脖子。
马清急忙来到王矩的位置往城池方向看。西城方向没有了刚才像针一样射出的箭矢。说明西城方向敌人的骑兵放弃了出城。
“刁默不傻。”司马乂长呼一口气,双手拍着大腿对马清道。他脸上带着的笑容,就像下棋时吃掉了对方重要的棋子一样。
五架云梯突然起火。两架云梯上的火就像火龙一样从云梯顶端往下窜。三名先登突然被点燃,他们浑身包裹着火掉落下来。另三架云梯的火势没有那么大,两名先登身上带着火苗往下跳,一名先登随着断裂的云梯掉落下来。
马清没有经历过攻城战,不知道这样的情况是否普遍,是否代表着守军很强,他只能一言不发。只是他又一次体会到了人在战争机器的前渺小。
经常看到某某被战争机器碾得粉碎这句话,简直粉碎得比闪电还快,马清心想。
司马乂从胡床上起身。他往前走几步,来到马清身边伸着脖子朝城池方向看了看,手背在马清的手臂上拍了一下:“走。”转身朝下山的路走去。
一直形影不离的郜冼跟在司马乂身后。
“唰”,阿洪如猴子般窜下了树。
“阿信,让屯队跟上。”马清一边跟在司马乂身后往山下走,一边朝方信下命令。
王炬抢先一步走在了司马乂的前面。他麾下的五十名士兵中,有十来名沿着下山的羊肠小道跑下去。
“走。”伍度朝五个鼓手挥了挥手,又指着一个像熊一样的鼓手道,“你快跟上。”
鼓手拱手答应:“诺。”他一挥手,“快。”两名年轻的,身材看起来不如他那么粗壮,却同样有力的汉子答应一声,将鼓从鼓架上抬了下来。
下山的路只有半尺宽,上面盖着青草。前面的十来名士兵被青草滑倒不少,他们连滚带溜往山下跑。
王炬小心翼翼地走,司马乂伸手将他一推,冲到了他前面。
司马乂一手抓着剑柄,甩着另一只手,弯着腰沿着凹凸不平,狭窄的小道往前跑。
郜冼在司马乂身后两到三步的距离。马清又跟在郜冼后两到三步的距离。
那个熊一样的鼓手用两只大手抱着大鼓,一屁股坐在地上往下溜。一到平坦的地方,两个年轻汉子立刻从他身上抓起大鼓的两只提拉的铁环,抬起直径三尺的大鼓往前跑。到了下坡的地方,两个年轻汉子又将大鼓放在那个熊鼓手的肚子上,由他抱着往下滑。
他们的配合非常熟练。
山下停着中军的各种车辆和马匹。司马乂刚下七八十丈的羊肠小道,一名穿着绛色戎服的曲将拉着他的大宛马过来。
司马乂并不上马,他朝着车辆的方向大喊:“鼓车,鼓车过来。”他转过头看着羊肠小道上像羊肉串一样往下走的人群大喊:“鼓,鼓,快。”
羊肠小道上,三名鼓手和他们前面的伍度,还有几个王炬麾下的几个士兵都加快了脚步,连滚带溜下了山。
一辆马拉的鼓车跑了过来,神色严肃的驭手使劲打着缰绳。
那个“熊”鼓手穿的裤褶裤,屁股部位已经被磨烂了几层,露出了白红的屁股。两个年轻的鼓手先跳上了鼓车。露出屁股的健壮鼓手将大鼓举起递给两名年轻的鼓手。两名年轻鼓手把大鼓抬着往鼓车的架子上装。
司马乂手撑着车辕,翻身上了鼓车,他对三个鼓手道:“你们下去。”三个鼓手像下饺子一样跳下车来。
郜冼后退几步,突然朝前一冲,就像跑酷一样一跃上了鼓车。
“走。”司马乂对驭手大喊一声。
驭手双手一抖马缰,鼓车朝渑池南城飞快跑去。
马清跑到自己屯队的马群中,一跃上了大鼻孔,跟随鼓车往前跑。
他的身后是骑着黄色马,身子伏在马背上,眯着双眼的伍度。伍度的后面是挺着身子不停抽打马匹的王炬。和王炬并排的是驾驭着“都督中外诸军事”九旒旗戎辂车的阿洪。
他们的后面是一大群混乱的人马扬起的阵阵尘烟。
攻打南城的第一波攻击已经结束。城墙上满是斑斑点点的血迹。十来柱云梯燃烧的黑色烟雾从城墙下升起,又掠过城墙消散在空中。
墙垛上倒卧着的尸体被很快搬走,代之的是补充的新的士兵。
攻击大军的后方两百步外是临时的伤兵营,都是第一波攻击受伤的二百多名伤兵。大部分是摔伤的,有的坐着有的躺着,有几十名烧伤的躺在地上呻吟。
鼓车在伤兵营边上停了下来。
“咚咚咚咚…”不规则的鼓声响了起来。
司马乂脱下了铠甲,他身着绛纱戎衣,双手拿着鼓槌。他的身子先往左侧,左手鼓槌就像甩手榴弹一样打在鼓上。他的身子又往后侧,又将右手鼓槌甩向鼓面。
牛皮鼓面就像大炮一样将低频的沉重的声音弹向几百步外的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