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动手?
正蹲在墙角呕无可呕的五郎一愣,旋即明白过来,顿时撑出一脸‘怒容’,噔噔噔跑到那一堆烂果边,又挑选了个最大的烂果。
随后踮起脚,便试图往蒋掌柜口中塞去。
蒋掌柜怕刀尖不假,可这小孩子比那小娘皮还矮大半个头,身上又没什么武器,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往旁一偏,伸手就要推倒五郎:
“你这小畜生又是从哪里来的!”
“有本事就去官府告我!往我嘴里塞烂桃算是什么本事!”
余幼嘉眼疾手快拎住五郎后脖颈处的衣服,这才没有让五郎被推倒。
而周边的众人闻言,却是一阵哄笑:
“蒋掌柜,说漏嘴喽?”
“哈哈哈哈若不是他做的是亏心事儿,刚刚那吃烂桃子时视死如归的神情,倒是真有几分男人样儿。”
“蒋掌柜,既你自己都承认了是烂桃,那就什么都别说了,干脆利落些退钱罢!”
“真晦气,亏得那一两银钱!”
......
吵嚷声中,余幼嘉将一脸茫然的五郎拽到了身边,无奈开口道:
“傻小五,你这又是干什么?”
五郎捏着烂桃,正觉自己难受到两眼发直,闻言愣住:
“阿姐,你不是让我动手.....?”
余幼嘉毫不留情的往对方头顶来了一下,压低声音道:
“.....我是想着你喜欢解释,所以才换你上阵。”
“若是料理生事者,自然不用多费口舌,可今日如此多人,那蒋掌柜又口口声声咱们赚了不少银钱,自然怕人惦记再生事端。”
“你动手将刚刚那撒泼打滚老妇人掉在地上的果盒捡起,让大家瞧瞧料子还有上面帕子的绣纹,再说几句咱们家的东西,原是供给县令,只是关切因家父仁善,所以方才漏了少许出来便宜卖......”
“总之你要想解释,便只能穿虎皮扯大旗。若你也有想说的,直接说就好,终归现在当面怎么都好解释,但若让他们今日离开,保不准就要传出何等流言。”
这法子想的颇有阿姐的作风,既瞻前又顾后,叫人挑不出半点儿错处。
自觉被‘委以重任’的五郎一下恍然大悟,立马将手里淌着汤汁的烂桃扔了,当着众人的面,开始举一反三。
他先后捡起自家果盒,与珍果坊出品的果盒残片,在众人面前走了一圈。
旋即,一手一盒,两盒相撞,珍果坊那原本就碎的差不多的果盒登时碎成一堆残渣——
【咔,咔】
这响声吸引了众人视线,骤然被众人关注的感觉令五郎一时间有些瑟缩,但他到底是忍了下来,高声道:
“大家可都瞧见了?莫说是内里的果味,珍果坊果盒的盒子,可都与嘉实山房的盒子根本不能比!”
“现下木料什么价格,众位叔伯婶子也是知道的,原先蒋掌柜说咱们是故意做了个漂亮盒子,内里用差料,可大家不妨细细想想,既都有心用这样精细的好料,咱们又何必糊弄内里的果糖呢?”
这不就是舍本逐末吗?
当下便有几个人陷入思索,五郎没得到预想的符合,却又不想回头去瞧阿姐的神情,倒显得自己确实一无是处,想了想,咬牙继续高声道:
“更何况——咱们之所以往常不开铺门,就是因为咱们的东西可是专供给县衙里县令老爷的!”
“咱们平日里连县令老爷要的货都险些做不过来,只有平时多做,或有尾货的时候,才会朝外卖一些,其他时候压根都没时间做生意,又哪里有时间开铺面!?”
“试问,若一切都如蒋掌柜所言,咱们用的料子不好,县令老爷又怎么能向咱们定货呢?”
县,县令?
向嘉实山房订货?
那,那自己今日......
原先还有几分强自镇定的蒋掌柜脸色大变,不管不顾的冲回珍果坊中,手脚并用的关上了铺门,再没了声息。
而这回,人群可算是没了原先的寂静——
“县令老爷都在你这儿订货?”
“我的亲娘诶,难怪从前没瞧见过嘉实山房开铺,原来是老爷们才能吃上!”
“诶!真别说,我好似是想起来了,原先好像确实见过县令府上的钱管家去过嘉实山房,那敲门的动静大的嘞啧啧......”
“怎么不早说这件事,瞧这误会闹的......嗐也不知是县令老爷吃的东西,和咱们这些贱民吃的有啥不一样......”
五郎原先有些不甘扯县令这张虎皮,所以才没直言。
可事实表明,偏偏是这张虎皮才好用。
只三言两语的功夫,不说刚刚还冷眼旁观的众人纷纷口吐夸赞。
而那蒋掌柜关门前,那张惊惧异常的脸......
五郎心里堵得厉害,脸色变了又变,余幼嘉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对方将果盒打开。
许是因为蒋掌柜原先铁了心想要栽赃的缘故,果盒内里,竟还有一小半的东西,且看模样,都是余家自制的果糖。
余幼嘉扫了一眼,便道:
“今日的事情,虽是蒋掌柜有错在先,但也得谢各位乡亲明辨是非,没有被蒙骗......”
余幼嘉将‘明辨是非’几个字咬的极轻,五郎下意识一颤,便挨了一脚。
余幼嘉面不改色:
“五郎,将果盒里面的果糖分分,这事儿,就算完了。”
五郎低着头,走过一人,便换来一声调笑,而后那些人便心满意足的离开,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五郎分完,却仍想不明白。
余幼嘉却只道:
“言语解释,反倒没有那么痛快,对吧?”
五郎低着头,将果盒老老实实合上,没有作声。
良久,方才点了点头。
那些人听解释的没有多少,可一旦听到县令二字,便开始恭维。
此举,就好似他这样的‘弱者’,哪怕说出解释,努力自证,也是没有‘分量’的......
更压根没有开口资格。
所以,不但不痛快,而且,还难受的要命。
五郎沉默几息,才闷闷道:
“那蒋掌柜的烂果子怎么没有让那群人生病窜稀呢?”
真烦,有人来说一句,他们便信一句,比墙头草倒的还快。
余幼嘉便笑:
“又不是只吃果糖,哪怕是生病,也不会想到是珍果坊......”
余幼嘉越说,声音越轻,直到五郎疑惑的抬眼,她方才镇定道:
“说起生病,我倒是想起来一件事,难为我出门时还想着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儿,现在想想,大概是把表哥忘了......”
五郎挠了挠头:
“周家表哥?”
“阿姐难道是得去找周家的药铺送货吗?”
自阿姐熬梨膏糖,又在春和堂寄卖以来,他们可时不时就得给药铺补货的。
余幼嘉的神情破天荒露出一丝古怪:
“那倒也不是,存货基本都卖的差不多了,等开春我还得想办法再弄点儿别的......说多了。”
“表哥对我好像有几分心意,我上次哄他说我先想想,晚些再回复他,但后来忙着习武,又忙着做果盒——然后,就忘了。”
五郎闻言诧异,但诧异完又觉得连小娘子都能喜欢阿姐,天底下但凡只要是个人都应该喜欢阿姐,没什么稀奇,便道:
“不急,斟酌一下也是常事......”
“周家表哥什么时候表露的心意?”
余幼嘉的脸色更加古怪:
“一.....”
五郎松了一口气:
“一两日而已,周家表哥肯定不会多说什么的。”
余幼嘉继续吐字道:
“一个月......”
“无声无息......”
“彻底忘却......”
“我走之前还让他别来找我,不然我一定不会考虑他作夫婿.......”
刚刚才松了一口气的五郎:“.......?”
没听错吧?
一个月?一个月?
一个月无声无息,这可不就是拒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