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而心思细腻的爱德华,像一尊被遗弃的冰雕,静静躺在阿拉斯加刺骨的雪原上。
冰冷的雪花亲吻着他苍白的皮肤,寒意深入骨髓,却远不及他心中那份自我放逐的冰冷。
他形容自己如同临阵脱逃的士兵,这比喻无比贴切。
他选择了逃离,逃离福克斯,逃离那致命的诱惑,更逃离自己一手制造的、令人窒息的懊悔。
不知是幸或不幸,歌者贝拉那本该如海啸般将他理智彻底摧毁的血液吸引力,那份灵魂层面的剧烈震撼,因朵拉的存在而被提前“稀释”了。
朵拉强大的气场和与凯厄斯惊心动魄的纠葛,为他设置了一道无形的缓冲屏障,让贝拉的冲击虽仍痛苦难当,却少了那份原着中孤注一掷、世界倾覆的极致 震颤。
爱德华将脸深深埋进冰冷的积雪,刺骨的寒意穿透皮肤,却无法冻结翻腾的心绪。
他无比清醒:自己的逃离,远不止是为了抵抗贝拉血液的歌声。
更深层、更尖锐的痛楚,源于对自己幼稚行径的锥心懊悔。
“我险些将整个卡伦家族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差点害死朵拉!”无声的呐喊在他胸腔里激荡。
自责如同毒藤缠绕心脏,越收越紧。他猛地一拳砸向身旁坚实的冰层!
轰隆——!
沉闷的巨响在寂静的荒原炸开!巨大的力量引发了连锁反应。
一场小规模的雪崩瞬间倾泻而下,层层冰雪如同白色的巨浪,瞬间将他吞没、掩埋。
好在血族那非人的、堪称“变态”的身体素质在此刻彰显。
极致的寒冷?毫无氧气的密闭空间?这些对人类而言致命的威胁,对他不过是换了个更“绝对安静”的环境。
冰冷的雪层将他包裹,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只剩下脑海中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
若说他对贝拉.斯旺毫无印象,那无疑是天底下最可笑的谎言。
他清晰地记得:她如暖阳般蓬松柔软的棕色发丝,在福克斯阴郁的天气里像一束微光;那双温暖的褐色眼眸,清澈得仿佛能映照出灵魂深处。
他的读心术也无法穿透贝拉的绝对屏障,如同朵拉那深不可测的心灵世界一样,对他紧闭着大门。
本能驱使他想要靠近贝拉,探寻她思想的奥秘,融入她平凡却充满生机的世界。那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好奇。
然而,每当他忆起自己非人的本质,脑海中便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凯厄斯对待朵拉的方式:
那不容置疑的转化,将她强行拽入永恒的黑暗;那以爱为名的、令人窒息的占有欲和控制欲;那动辄毁天灭地的暴怒……
凯厄斯对朵拉的“爱”,更像一场华丽而危险的囚禁。
“我怎能……我怎忍心将这样一个鲜活、蓬勃、充满无限可能的生命,拖入这永恒的诅咒?让她变成一个必须以鲜血为食的怪物?”
这个念头如同冰锥,刺穿了他所有靠近贝拉的冲动。
他宁愿承受远离歌者的痛苦煎熬,也不愿成为贝拉的“凯厄斯”,终结她的阳光,给她套上名为“永生”的枷锁。
一粒细小的冰晶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
就在这瞬间,冰雪触发了记忆的开关:
朵拉那双狡黠的金红色眼眸倏然浮现于脑海。
她恶作剧般地伸出一根纤纤玉指,虚虚点了点他的脸颊,红唇微启,带着几分戏谑的调侃:
“瞧瞧这张脸,这身材,这才华……啧啧,也许我们的贝拉小姐,就是想要‘得到’你呢?得到你,以及……你所能给予的‘永恒’?”
“想要‘得到’我?因为这副皮囊?”爱德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自己冰冷完美的脸庞。
“可这不过是猎食者用来诱捕猎物的,最完美的致命诱饵罢了……”这想法让他心底泛起更深的苦涩。
就在这时——嚓…嚓…嚓…
厚重积雪外,传来一阵规律而有力的挖掘声,打破了这冰封世界的死寂。爱德华疑惑地抬起头,透过越来越透光的雪层向上望去。
须臾,覆盖的冰雪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豁然拨开!
阿拉斯加清冷的空气涌入,紧接着出现的,是一张带着温和笑意的熟悉脸庞——伊利亚·德纳利。
“欢迎来到德纳利家族,爱德华。”
伊利亚的笑容如同极地难得的暖阳,他伸出手,“希望我没有打扰你……呃,‘深度冥想’的午睡?”
爱德华有些狼狈地握住他的手,借助力量从雪坑中跃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路的亡命狂奔、冰川下的潜泳、再加上这场雪崩的“洗礼”,让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沾满冰雪和泥土,活脱脱一个从冰河世纪爬出来的难民。
“好久不见,伊利亚。” 爱德华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苦笑,“抱歉,我这副样子……实在有点不成体统。”
伊利亚宽容地大笑起来,拍了拍他肩上残留的冰雪:“哈!这算什么?每个初来德纳利的家伙,总得经历点大自然的‘洗礼’。来吧,卡门准备了新鲜的鹿血。”
他热情地揽过爱德华的肩膀,“主宅暖和,先把你这身‘冰甲’卸了再说。”
德纳利家族的主宅温暖而舒适,带着原木的清香和家的气息。炉火跳跃的光芒映照着他依旧心事重重的脸。
短暂的寒暄过后,室内的温暖似乎也融化了爱德华心中的部分冰封。
他沉默了片刻,视线凝聚在跳动的火焰之上,轻声问询:
“伊利亚,你比我们活的都要久,你对……对歌者了解多少?”
“歌者……爱德华,你知道歌者对血族意味着什么,那几乎是本能无法抗拒的致命诱惑。”
伊利亚的感叹仿若命运的叹息,“几乎没有血族能够抵御这种诱惑。要么第一时间吸干歌者的血液,要么不可救药的爱上歌者。”
伊利亚拍了拍爱德华多肩膀,笑着打趣道:“不过,也不必非要等待自己的歌者。”
伊利亚伸手握住卡门的手掌,二人十指相扣深厚的爱意在二人之间流转。
“很多血族在遇到歌者之前,就遇到了自己的命定伴侣,歌者只是我们寻找爱侣道路上的一个选择罢了。”
爱德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刚刚百年的年纪,让他在血族很多常识和经验方面尚有诸多的欠缺和疑惑。
他金棕色的眼眸抬起,直视着伊利亚,那里面盛满了无法掩饰的忧虑:
“伊利亚……关于凯厄斯……” 他斟酌着词句,声音有些干涩,“你在沃尔图里守卫多年,比我更了解他。朵拉……她在他身边,真的……安全吗?”
他无法忘记凯厄斯暴怒时那毁灭性的气息,以及朵拉指尖的火焰。
即使知道朵拉本身强大且聪慧,那份担忧依旧如影随形。
伊利亚脸上的笑容淡去了几分,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身体微微前倾,神情变得认真而复杂。
“凯厄斯大人……”伊利亚缓缓开口,眼中闪过对过往的追忆和对那位强大长老的深刻敬畏。
“他自始至终都是王者,古老、强大、美丽到极致,却也蕴含着能将一切碾碎的恐怖力量。他的意志不容置疑,他的怒火……无人能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