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握紧座位扶手，一眼不眨地盯着监视器里朵拉僵立不动的身影。这个‘大杀器’有任何失去控制的操作，都会是一场难以估量的灾难。
“凯厄斯，我的兄弟，你可要看好小朵拉哦。”
意识进入另一个维度，南方领地的雨林气息扑面而来，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投下微弱的光斑。
朵拉感到自己膝盖陷入柔软的腐殖土，低头，双手正紧紧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最悲伤的记忆
乔木绿色眼眸中的流光若隐若现，即将熄灭，胸口的伤口还在汩汩淌血，染红了她的衣袖。
“是谁，谁？”朵拉恨意滔天的环顾四周，乔木身上的伤口，是匕首所伤，没有留下任何能量的气息。
突然，朵拉如遭雷击，她在乔木的身上闻到了东方身上的味道！怎么可能！东方的主城距离这里数千里之遥，他是雷系异能者。到底怎么回事？
乔木摇摇头，抬手抚摸她的脸颊，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暖如春风：“朵拉……别恨……好好活下去……别怕……我会永远保护你。”
乔木的身影消散在她怀中，晶核的能量灌入她的双眼！
窒息般的疼痛蔓延全身。这是她藏在心底最柔软的伤疤。
乔木死在她怀里的那天，南方雨林的树叶绿得刺眼，他的血温热地浸透她的衣襟，遗言里的“别恨”像诅咒，让她在复仇与愧疚中挣扎了无数个日夜。
“乔木！”朵拉伸手捂住自己的双眼，那是乔木送她的力量，是一直守护她的力量。
雨林化作点点星光在朵拉四周消散。她脚下踩到坚硬的青石板。
宏伟的祠堂骤然在眼前铺展开来，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与烛油混合的沉郁气息。无数块黑漆牌位在供桌上整齐排列。
朵拉站在祠堂外，看着东方正对着乔木的牌位上香，玄色祭服的衣摆垂落在地，与祠堂的肃穆融为一体。
“西方领主的位置，我要争！”
那一天，她彻底撕下柔弱的伪装，以氏族继承人的身份，站到了与东方对等的位置上。
东方伸手捂住脖颈上‘十字伤口’，鲜血从手缝渗出。“宝宝……”
那天动手后，她没有回头，没有停歇地逃离了祠堂，她做不到，问不出，深深惧怕那个问题，那个答案。
那一天的场景，后来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境。她午夜梦回，后悔自己从未真正问出口那个问题。
哪怕她殒命西方主城前，哪怕在这个世界再次遇到东方，她都没有勇气问出口。
而此刻，在这由幻觉构筑的世界里，她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冰冷得像碎冰：“哥哥，乔木是你杀的，对吗？”
东方沉默了片刻，没有否认，也没有辩解，只是轻轻点头：“是。”
那时朵拉对东方爱是真的（赴死前还送晶核帮他升级），恨是真的（无法原谅他杀乔木），怕是真的（怕他的掌控、怕自己沉溺）。
他们的羁绊早已超越爱恨，成了彼此的软肋和枷锁。
东方追求的是人族世界‘最高王者’，‘天无二日，国无二主’，理性的一面告诉朵拉，为了权势的唯一性，东方没错；感性的一面告诉朵拉，背叛亲情的冷酷无情，不可原谅。
朵拉能用东方所有的姻亲和自己，作为祭奠乔木的祭品。却没有勇气，最惧怕问出口这个问题！
这个双方心知肚明的问题和答案，终于在这个虚幻的世界，被问出，得到了回答。
东方的身影在她身后渐渐模糊，连同这片象征复仇的废墟一起，化作烟尘散去。
现实世界的手术室内，凯厄斯正死死盯着僵立的朵拉，猩红眼眸里满是警惕。
“乔木，”这个很久没有出现的名字，再次从朵拉口中呢喃而出，金红色眼眸闪过悲痛，愧疚。
凯厄斯下意识收紧了手臂，强压下心底的嫉恨，告诉自己不要和死人去争高下！
德罗斯在听到二堂哥的名字，也被定在原地，那个永远温文尔雅，让人如沐春风的温暖存在。
就在这时，他们都听到凯厄斯怀中的人轻轻开了口，声音微弱却清晰，带着一丝释然的颤抖：“哥哥，乔木是你杀的，对吗？
问题脱口而出后，朵拉身上的能量骤然收紧凝聚，环绕周身平静澄澈。
她终于释然，和自己和解了。
凯厄斯的表情瞬间彻底僵硬：‘哥哥’，可不是阿罗那个阴险的‘兄长大人’。
那是‘东方’，那是把朵拉拖进权力漩涡、让她既爱又恨的男人，是朵拉心口最深的刺。
监视室内，苏尔庇西亚望着朵拉渐渐清明的眼神，轻声道：“她成功了，战胜了自己的恐惧，她放过了自己。”
幻象的景象再次变化，这一次没有雨林，没有废墟，只有一片纯白的空间。
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中央，浑身散发着恐惧和愤怒的气息，正是那个未出生的混血儿。
他没有具体的形态，更像一团混沌的光团，却在朵拉靠近时剧烈颤抖起来。
朵拉缓缓走近，金红色的眼眸里没有了之前的锐利，只剩下平静：“别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
光团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判断她的意图。
周围闪过碎片化的幻象：莉莉丝温柔的抚摸、卢西恩狰狞的脸、卡伦家的担忧、沃尔图里的冰冷……这些都是属于他的记忆碎片，混杂着恐惧与依赖。
“我很早就知道你的存在，我是来帮你的。”
朵拉将自己的记忆碎片传送给他：爱德华的告密，卢西恩被抓到恐惧，沃尔图里的争论，乃至纳维尔的叙述……
光团微微晃动，似乎在回应她的话。
“你很强，”朵拉轻声说，“但你的力量太乱了，像个迷路的孩子。”
光团传达出不想离开母亲的情绪。
朵拉点点头，叹息道：“你看到了，你若现在不肯离开，只会走向毁灭她的结局。”
手术台上，一切顺利，卡莱尔和爱德华多操作，没有受到任何干扰。
“有意思……她没有对抗，反而在……沟通？”阿罗仔细观察分析，忽然低笑出声。
浓郁的血腥味在狭小的空间弥漫，这对所有的血族都是难以想象的严苛考验。
自始至终不曾被人血打败的卡莱尔眼中只有需要拯救的少女。经过‘歌者’血液诱惑的爱德华，即使年岁尚浅，也颇有耐受力。
简死死攥紧长袍衣角，而亚力克喉咙忍不住吞咽几下，二人都不自然地挪动了几下脚步，咬牙坚持。
沃尔图里严厉到极致的训练和绝对不在素食者面前丢脸的信念，支撑了他们。
凯厄斯完全不会受到任何外因的影响，朵拉的安危已经抓走了他全部的心神。
监控室里，阿罗挑眉看着屏幕：“她在……获得混血儿的信任？”
马库斯站起身，走进屏幕几步：“不，朵拉在‘以理服人’，就像对你一样...”
手术台上，一声清脆的啼哭刺破寂静。
苏尔庇西亚松了口气，双手紧握的力道终于放松：“她化解了他的恐惧。”
朵拉眼中的金红色光芒与光团的红光轻轻触碰，随即同时黯淡。
纯白空间里，光团化作婴儿的形态，对她挥了挥手，渐渐消散。
而朵拉的意识退出前，仿佛看到乔木站在青草地上的阳光里，对她笑着点头，一如当年她撒娇时的模样。
她踉跄着倒向身后的怀抱，凯厄斯立刻扶住她，听到她在自己怀里低喃：“凯厄斯，遇到你，也不算太坏……”
“别想跑...”凯厄斯微微低头，将侧脸轻轻贴在她的脖颈处。微凉的皮肤蹭过她颈间的碎发，呼吸间全是她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