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短的沉默之后,是响彻皇宫的狂欢,无数学子热泪盈眶,更有甚者,抱头痛哭。
赢了
他们终于赢了
谁说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没用,要是没有他们这些读书人,苏文这个恶贼岂能被罢相。
“赢了。”
“我们赢了。”
无数学子振臂高呼,好似过年般热闹,他们从万寿门离开,走上街道,迫不及待地将好消息告诉遇见的每一个人。
“你知道吗?”
“刚才陛下下旨,宣布罢免苏文的宰相之位。”
两个学子围着卖炭的老翁手舞足蹈,想要表达自己的喜悦,浑然不顾老翁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他们不知道
老翁膝下二子就在城皇司内当差,长生年间和神武年间的时候,城皇司小吏属于狗都不做的差事。
风里来雨里去的,可一年到头挣的三瓜俩枣连家里人的肚子都填不饱,反而需要四处举债。
天顺元年
女帝李青柳登基
宰相苏文掌权
减免天下百姓的赋税,除了提升士卒的待遇之外,也增加了各级官吏的俸禄。
现在城皇司一个小吏每月的俸银,除了可以养家之外,还能有结余。
多好的宰相啊。
就这么让陛下给罢免了。
卖炭翁对着两个喋喋不休的外地学子骂道:“狗娘养的东西。”
他们被骂得一头雾水,正要理论,却见老翁放下货框,抽出扁担就要打来。
吓得他们急忙跑开。
不出半个时辰
整个玉京城,上至六部官员,各路王侯国公,下至贩夫走卒,城门小吏都知道苏文被罢相的消息。
许多人先是不相信,可随着打探消息的家奴归来,这些人便陷入狂喜之中。
只是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庆祝,只能躲在自己的屋里,和亲近之人分享这份喜悦。
隋国公府
刚打完架归来的隋常碗里的茶还没喝完,就有家仆慌忙赶来。
“老爷。”
“大事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
隋常瞪眼:“天塌不下来。”
家仆愁眉苦脸:“这次天是真的踏了。”
“小的刚刚得到消息,陛下在万寿门外,下旨罢免了苏相的相位。”
“砰”
太过于震惊,以至于手里的茶杯落在地上砸得稀碎都没有察觉。
“你说什么?”
隋常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爷。”
“苏相被罢相了。”
家仆叹气。
“来人。”
隋常脸色阴沉:“你立刻派人去皇甫国公府,韩国公府,和苏府。”
“请他们速来商议。”
“隋勇。”
隋常叫来府邸的护卫统领。
“你马上给府里的武士分发兵器和甲胄。”
“诺。”
隋常又去后院,叫来夫人和所有子女家眷,让他们做好随时出城的准备。
除了隋国公府,韩国公府,皇甫国公府等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都是如此准备。
皇甫松甚至直接派人去城外骊山大营通知皇甫明。
苏文罢相
其影响绝不只是罢相
在他们看来,这是天顺帝君李青柳要对相党动手的信号。
朝堂之上
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绝对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几位国公爷就都赶来隋国公府。
“怎么说?”
皇甫松拍了拍胸膛,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显然在衣袍下还穿了一层甲胄。
都是刀山火海里面滚出来的,如果事情真的没有退路,他们不介意再来一次弑君。
院子内外
隋家的武士已经挎上腰刀。
“去相府打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
隋常摇头。
“老爷。”
隋勇进殿来:“神武卫和禁军,以及城皇司的兵马都没有任何异动。”
几位国公爷顿时松了口气。
只要禁军,神武卫和城皇司没有倒戈,那李青柳就掀不起多大的浪涛。
皇甫松道:“我已经让人去骊山大营报信,但凡玉京城内有点风吹草动,四营兵马立刻就能开动。”
“老爷。”
“苏相的人来了。”
又有家仆来禀报。
“快请。”
片刻之后,一个黑衣武士走进来,取出腰牌证明身份之后,躬身抱拳:“诸位。”
“我家老爷吩咐。”
“一切照旧。”
留下几句简短的话语,这名相府的武士便从隋国公府离开。
“一切照旧?”
隋常等人面面相觑。
韩国公捋着胡须,笑道:“看来这是陛下和相爷唱的双簧。”
“吓死人了。”
皇甫松咧嘴:“老子都这么大的岁数了,听到消息的时候,魂都差点飞了。”
“别愣着了。”
隋常道:“各回各家。”
“不管怎么说,咱们也得给相爷撑撑场子。”
“各自去叫人。”
“半个时辰后,咱们在万寿宫门外集合。”
摘星殿
李青柳很无语
她本以为打发了那些学子考生,耳朵终于能清净,结果还没歇息多久。
姚太监就又来了。
“陛下。”
姚太监心底窃喜,可脸上还是要表现出沉重的表情:“隋国公,皇甫国公,韩国公,大理寺卿,都察院中丞,户部,工部,吏部,刑部,兵部等六部和城皇司等数百官员,正在万寿门外聚集。”
“他们要求惩治那些儒生,恢复苏文宰相之位。”
姚太监本以为天顺帝君会勃然大怒,可李青柳并没有,而是淡淡道:“学那些儒生在皇宫门口聚集,成何体统。”
“去把万寿门打开,让他们到早朝殿前空地上站着。”
“诺。”
姚太监缓缓退出摘星殿。
“咔咔咔”
紧闭的万寿宫门打开,姚太监笑道:“陛下体谅诸位,让你们去早朝殿前站着。”
“去就去。”
皇甫松瞪眼。
大踏步推开面前的禁军,六部三司的官员紧随其后,鱼贯而入。
也就是十月的太阳不毒辣,否则让他们站上数个时辰,恐怕有的老家伙得直接晕倒。
李青柳极为贴心地派人给他们送来茶水糕点。
让这些官员们心底忐忑不安。
“皇叔爷。”
隋常扯了扯李贲的衣袖,小声道:“您去问问陛下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答不答应给苏相恢复宰相之位。”
“你怎么不去问。”
李贲站的腿有些麻了,便朝旁边的小太监:“去给我拿个凳子来。”
“诺。”
“我能和你比吗?”
隋常吐槽:“您可是陛下的叔叔,正所谓打断骨头连着筋。”
李贲翻了个白眼,其意不言而喻。
傍晚时候
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穿过万寿门,来到早朝殿前。
独眼马夫翻身落地,将车帘掀开,一身白袍的苏文从里面走出来。
“相爷。”
他一出现,六部三司的官员顿时有了主心骨,纷纷围过来。
“相爷。”
群臣眼神满是期盼。
“我现在不是相爷了。”
苏文挑眉:“还有。”
“你们都在这里站着做什么?”
“等着吃御膳房的宵夜吗?”
“那个谁。”
被他看着的隋常,急忙躲到李贲的身后。
苏文笑骂道:“隋老头,瞧你那胆小样。”
惹得众官员哈哈大笑。
苏文朝他们道:“我现在虽然不是大周宰相,但还是大周的上柱国。”
“一切照旧。”
“该干什么的,就去干什么。”
能在六部干下来的,都是老狐狸,自然明白一切照旧这四个字的含金量。
苏文虽然去相
但相党还在
他们依旧是大周朝廷的主力
不用担心天顺帝君背刺,更不用担心朝局变幻。
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都散了。”
“谁要是继续在这里聚众闹事。”
“我拿鞭子抽他。”
“走了走了。”
皇甫松响应苏文的号召,招呼着其他人往外走:“今晚花满楼,本国公请客。”
乌泱乌泱的人群如潮水般散去。
“你也去吧。”
苏文朝周神通道:“守了那么些日子。”
原本嘈杂的皇宫,顿时安静下来。
“相爷。”
姚公公过来:“这边请。”
“不是去摘星殿吗?”
姚公公带的路是往御花园去的,他微微皱眉:“御花园的花早都枯了,有什么看头。”
现在不是花期,对于大周天子而言,想要维持御花园的繁盛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开个口,自然有无数花匠趋之若鹜。
代价则是大把大把的银子。
李青柳显然没有继承先帝的奢靡之风,宫内的匠人大多裁撤,送出宫去。
她现在住的宫殿,还是先帝留下的。
姚公公将苏文领到御花园门口便停下来:“苏相自个进去吧。”
御花园很大
只是草木大多染上秋黄,零零星星的有些菊花,除此之外,便是一些果树和茶花树。
说是御花园
实际上叫做御果园更为贴切。
在御花园的正中,是一座湖泊,湖心小岛上,是一座三层小楼。
此刻正亮着灯火。
天色昏昏,夜色落幕
女官簌娘提着灯笼前来迎接,将苏文领上白玉桥,踏上小岛,穿过拱桥门,来到小楼前。
“相爷。”
“陛下在二楼。”
苏娘红唇轻启。
沿着楼梯,转过拐角,踏上二楼房间,轻纱在晚风吹拂下起舞。
李青柳的背影映入眼帘,半扇玉背,粉中带红,桌上摆放着苏文的相印。
“今晚怎么想着跑到御花园来了。”
他好奇地问道。
李青柳没有回头,而是淡淡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什么解释?”
苏文脱下外面的长袍和靴子,打着光脚,在软垫上坐下,自来熟地拿起酒壶和杯子,先给自己倒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