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惜香知道有谢南萍和楚兰成陪着沈若犀与花大婶对峙，便和官差再次查看案发现场，有了新的发现。
墙上的两处划痕不甚明显。
一道略深，另一道浅得几乎看不出来。
余存恩从前以为赵思贤只是吹牛罢了，没想到他身边的人真有几分本事。
他们顺天府查案一向重点观察血迹、脚印等，不会细看这样大的一方墙壁。
况且这样的划痕墙上还有很多，谁会注意一道道细痕之间有什么不同？
如果不是赵惜香刻意指出来，他现在还发现不了这两道划痕比旁边的新了许多。
这是没有被雨水侵蚀过的痕迹。
今早短暂的风雪不足以让这两道细痕变得沧桑。
大夫救治杜云时才将金簪拔出来了，余存恩细细看过，对金簪上有磨损的地方印象极深。
他将刺伤杜云的金簪拿来对比。
两道划痕与金簪的两道磨损处对应得上。
赵惜香看了一眼余存恩手上的金簪，不假思索地说：“金簪上蝴蝶翅膀的边缘处能划出这样一道较深的痕迹，且那处地方磨损得也比旁边更重。”
墙上的划痕正好在余存恩的肩膀处，接近正常女子的身高。
余存恩往旁边一看，谢南萍身材高挑，说话时能和他平视，仔细观察后的余推官有些心伤，这女子的身高都快赶上他了，再怎么戴簪子都不会是这个高度。
沈若犀比谢南萍略矮几分，盘低矮的妇人发髻时插簪的高度还有可能符合，但谢家姑娘再彪悍也不会莫名其妙作妇人装扮吧？况且那样的发髻都垂到她脖子上了。
余存恩对数字敏感，将杜云倒地时的身长移到此处，再加上他见过今日云娘被医治前的发型，他能想象，大概是云娘戴着这支金簪弄出的划痕。
而陈君逸说送金簪给云娘时上面没有一丝受损的痕迹。
所以杜云戴着的簪子伤了自己？
那谢南萍丢失的金簪就无用了。
本来谢南萍因身份尴尬，再加上丢失与凶器一样的金簪，在余存恩这里的嫌疑变得更大了。
金簪虽是谢南萍主动说过不见了的，但也有人会反其道而行之，想着主动交代反而能迷惑人。
他现在对莫名出言指证的花大婶怀疑更深了。
余存恩吩咐人：“去看看府里的齐大夫回来了吗？一回府就将他请到这里来。”
齐大夫是英国公府供奉的府医，水平仅在御医之下，元宵节他回乡探亲了，按说今日午间就该到的。
而救治云娘的是随意在街上请的大夫，除了吊着一口气什么也干不了。
余存恩有些等不及了。
齐大夫还未到，他抄录文书的手下先回来，将花大婶一家的身世背景道出。
听到花大婶是汝南人时，沈若犀也能肯定了。
昨夜她才怀疑大房的人尾随她，而指证她的兰氏出身汝南大族，谢南萍丢失金簪时又是在府里，怎么看都像是伯府之人干出来的。
沈若犀淡淡道：“余大人，我家大伯母也是汝南府人呢，说不定花大婶还认识她。”
花大婶惊讶极了，来不及收敛表情，不免露出几分张皇的神色，随后又大声说：“京城外来人这么多，是个汝南人我都认识不成？”
“我就知道大伯母这么一个汝南人，随意说说而已，大婶急什么？吵得我耳朵疼。”沈若犀捂住了左边耳朵。
余存恩再次请花大婶前来说话。
花大婶却逡巡不前。
沈若犀说得更加肯定了，“听说我大姐姐曾将她的母亲，也就是我大伯母身边的陪嫁丫鬟放归良籍，看婶子这个年纪倒也对得上。”
采兰沁水院情报处处长的地位还是不可动摇。
伯府几年前离开的下人她也知道。
采兰更厉害的地方还在后头。
余存恩却在心里想，谢家的姑娘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这下又牵扯进来一个。
不过赵姑娘不错，身为谢家的表小姐却出淤泥而不染，不彪悍，反而观察细致，要是办案一直都这么省心就好了……不对，虽然省心，可她身边的这些女子一个比一个难缠！
（其他办案的官吏：余推官，你以前还不省心吗？谁的装备有你多？谁的后台有你硬？）
……
采兰被带到了余存恩面前。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官员查案，还要在官员面前作证，她兴奋大于恐惧。
小姐重视她，这样的场合明月都只能在后边看着，比她在小姐身边待得久又如何？到了关键时刻明显是她更有用！
采兰早已理出了关系，却开始长长的铺垫：“我家小姐其实不知道，奴婢是个八卦的人，对家长里短的事情很好奇……大房的夫人和大小姐与我家小姐有些不愉快，作为下人当然要急常人所不能急，主动替小姐分忧了……”
余存恩无语了，这谢家小姐的丫鬟真啰嗦，一句‘皇帝不急太监急’就能概括的事情，她能讲数十句。
“榴花姐姐——哦，她现在的年纪也不能叫姐姐，就还是叫她花大婶吧。花大婶是七年前离开伯府的，下面有不少小丫头都羡慕她能回原籍嫁人，所以奴婢听了一嘴，有意多方打探，知道了这位花大婶几年前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余存恩忍不住了，让她说重点。
“昨夜我家小姐被人撞了，好心给小孩儿琉球糖，没想到不一会儿就发现那糖被扔在地上糟蹋了！觉得那家人很奇怪……”
其实沈若犀是被大房跟踪心里觉得膈应，才想起问这些事的，采兰却接着说。
“我家小姐聪明，从这奇怪的行为中猜到了不对劲的情况，于是和奴婢交代事情的时候对了对花大婶的样貌身高……”
这婢子还要再说花大婶的鼻子耳朵眼型，余存恩再次叫停。
“好吧，听大人的，反正花大婶现在就站在这里，大人也看到了她的样貌。”
沈若犀也有些赧然，她还不知道采兰这么会说话，这么会夸人。
本来她想描述花大婶的样貌让明海和阿七查一查的，没想到采兰和明月别苗头，听到这里时采兰说不用查了，她对大房的人了如指掌，直言这是榴花。
“我们小姐昨晚发现那是花大婶之后就让奴婢注意大房了，本来婢子应该早上就跟着小姐一起来向大人道明情况的，但有重任在身，所以现在才来……”
其实是一直在注意大房的动静，昨晚特别注意。
而且花大婶早上还未主动跳出来，沈若犀几人出了府，偷簪子的人才会放心，采兰在府里守株待兔更好。
还好何氏不在，不然她又要说这是家丑了。
沈若犀却没这顾忌，采兰也是一心想为主子澄清的，说清楚发现花大婶是榴花的经过，免得余存恩阴谋论。
毕竟沈若犀回伯府时花大婶早就出府嫁人了，她要是认识花大婶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