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已有的记忆里，景沅从来没有被蜜蜂蛰过，但手臂上痛痒的感觉却异常熟悉，同时耳边还伴随着连沧不满的抱怨声。
“哪来的马蜂，看把我家剑蛰的。”
另一个少年认真地纠正：“这不是马蜂，而且你家剑为什么一直是人形？”
“我也不知道啊，肯定是阿狸那家伙又和他说什么了，真是的，空空也不知道管管，那只小狐狸整天和我家剑胡说八道。”
连沧见他半天不说话，“景沅？”
景沅一阵晃神，耳边几乎重叠的声音让他有点分不清此时此刻是在黑塔还是其他的什么地方，直到他听到时羽担忧的声音。
“景沅？”时羽也在他眼前摆了摆手，“你在想什么？”
景沅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连沧深深地望向景沅，眉心微皱但没有说什么。
时羽看看景沅，又看看连沧，摇了摇头后对老人说：“爷爷，你给我们讲讲吧。”
老人长叹了口气，“从哪开始说起呢……”
时羽有些急，他是一个很省心的叙述者，但别人可没他这嘴皮子和清晰的故事逻辑，所以他当即便将自己的心得传授给老人：“从第一只蜂妖出现在小镇周围的时候说起。”
老人回忆了一下，终于有了个开头：“我们镇子名叫百草镇，外人也叫这里杏林镇，因为我们镇子上医师特别多，外地来行商采购的药商以及来求医的病人络绎不绝，所以逐渐的小镇的名气也打开来了。”
时羽点头，听得非常认真。
“镇子上的居民大多姓陆，其中有一个少年名叫陆重，这个孩子在医术上非常有天赋，但是……哎。”
时羽：“他怎么了？”
“陆重此人有些邪气，他喜欢将一些歪门邪道运用到医术上，”老人就算现在提到陆重，也是满满的惋惜，“他曾说植物可以入药，那么虫子为什么不行？所以他抓了许多五毒之物专心研究如何用它们治病。”
时羽心中了然，会用虫子的少年，这个陆重应当就是虫师了。
“寻常医师用草药救人，这个陆重选择用虫，所以你们觉得他并非正统医师，对吗？”
老人点了点头：“如果仅仅用虫，那我们也不会说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嘛，可他居然引狼入室，不知从哪里找来了那些杀人蜂。”
陆重觉得毒性越强的昆虫，能发挥的药性也就越强，所以他离开小镇跋山涉水，在某地寻来了一些杀伤力极强的蜂。
陆重为人阴郁孤僻，又住得比较偏僻，其他人也就没有发现他在暗中培育毒蜂，直到小镇上陆续开始有人离奇死亡。
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
一开始没人在意，直到出现了近百个不明原因的死者，小镇上的人才发现这些死者的家里都有毒蜂出没的痕迹。
于是镇子上开始掀起一股灭蜂的热潮，但很快他们发现事态已经脱离了控制。
那些毒蜂攻击力极强，所过之处人畜皆亡，且性格暴躁记仇，若是攻击了其中一只，就会被附近的其他毒蜂追得不死不休，同时还会引来蜂巢里的大量毒蜂。
如果他们发现的再早一点，在蜂群还没有壮大的时候出手控制或许还来得及，但等他们发现的时候蜂巢里的毒蜂已经达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数量。
时羽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幸好我们刚才看到的几只都没有留下活口。”
老人苦笑一声：“是啊，我们用了很多年才摸清楚毒蜂的攻击习惯。”
他虽然现在能把那些杀人蜂的行为规律说得清清楚楚，可在当年，为了摸清这些规律几乎赔上了他们镇子上大半人的性命。
“后来，毒蜂越来越多，我们镇子也变成了一个死镇。”
时羽有些疑惑：“那你们怎么知道是陆重干的呢？”
在老人叙述的这个过程中，除了最开始谈及到陆重这个少年，后面几乎没有出现。
说明在当年那场灭镇的灾难中，这个人将自己隐藏的非常好，时羽不禁心生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他暴露了自己？
“那一日，我看到了漫天黑云一样的蜂群。”老人的声音带着颤抖，眼睛里满是血丝，恨意和惧意交缠在他心中蔓延。
时羽点头，刚才他们看到外面黑压压的蜂群也有些震惊，简直可以称得上遮天蔽日。
对他们来说尚且如此，那么对当年百草镇的居民来说，这些蜂妖随便一只就会夺了他们的性命，带来的压迫感简直不用多说。
老人剧烈地喘息着，小孩儿站在板凳上，用手给爷爷拍着后背，担忧地问：“爷爷，你还好吗？”
老人摆了摆手，“蜂群把太阳都遮住了，在一片阴影下，我看到了被蜂群包围的陆重。”
老人一眼便看出了，陆重是这些蜂妖的王。
他被自己的子民簇拥着，欣赏自己大获全胜的战场。
引狼入室，对自己的同族挥下屠刀。
老人想问问他，我们待你不薄，究竟哪里得罪了你要遭受灭族之灾？
陆重高傲地俯视着他，像看一个死物，随后他挥了挥手，大批的蜂妖向他们袭来。
老人和幸存的镇民心如死灰，这种情况下他们已经不可能存活，但每个人心里都是滔天的恨意。
他们恨蜂妖，更恨陆重。
“那你们……”时羽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是死于当年那场灾祸吗？
老人又是一声叹气：“可能天不亡我，这个时候天上开始下起了暴雨，而且接连下了很久，毒蜂在雨中视线受损，我们就这么逃过了一劫。”
老人讲完了这个掺杂着血泪的故事，时羽听了已是心绪无法保持平静。
如果按照虫师出现的时间，加上药师、秦越、阿诛三人给他的描述，这场救了百草镇幸存镇民的暴雨就是那场让尘世陷入水灾的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