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克里瑞斯盯着他的手，好半晌才摇了摇头：“哥哥，今天不用了。”
宋南初追问原因，他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憋了半天憋出来了句：“哥哥，我不饿的。”
宋南初没再勉强，带着他回到床上休息。
克里瑞斯一个吸血鬼住在宿舍就是舒服，和他们普通学生宿舍标配的单人小木床完全不同。
这张床可以躺下四个宋南初，下面还铺了一层软软的棉花，被褥间萦绕着的都是克里瑞斯身上特有的冷凋气息。
宋南初很喜欢躺在这张床上睡觉，也不管克里瑞斯是否有洁癖了，反正他会魔法，清洁一下或者是换个床单被套都是动动手指的事。
小克里瑞斯殷勤的不得了，又是给他捏肩又是给他捶腿的，态度堪比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员。
宋南初在他的伺候下，眼皮越来越重，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再睁眼时，宿舍已经变得亮堂堂的了。
宋南初被光刺了一下眼睛，下意识抬手挡住，等再挪开手时，就见到了站在旁边环着双臂冷冷看着他的克里瑞斯。
宋南初一怔，根据克里瑞斯现在的表情推断出——他生气了，应该还气得不轻。
事实确实是如此。
克里瑞斯有着昨天晚上全部的记忆，他记得宋南初是怎么温柔擦去那个爱哭鬼脸颊上的眼泪，也记得宋南初毫不犹豫说出的那句喜欢。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恨，心态已经到了一种扭曲的地步。
他算什么？宋南初从来都没有在白天主动找过一次他。唯一的那次，还扇了他至少十个巴掌。
他算个屁啊。
说不定宋南初和那个讨厌的爱哭鬼已经迫不及待地就想铲除掉他，彻底取代他的位置，从此他们俩过上甜蜜幸福的生活。
在原本的时间线中，克里瑞斯小时候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好的待遇，没有天使出现，也没有天使给他擦眼泪。
更别提被喜欢了。
克里瑞斯扭曲拧巴的内心，其实也一直在期待着被宠，被爱。
他也想让宋南初摸摸他的脸，告诉他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但他偏偏拉不下那个脸。
于是只能在白天独自将晚上的记忆翻来覆去想个好几遍，像个卑劣的偷窥者，冷眼看着他们互动。
看着讨厌的爱哭鬼用着他的身体做出那副恶心表情，获得宋南初的喜欢；看着宋南初对那个爱哭鬼轻声细语，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更别提动手了。
他恨。
尤其是当宋南初看清是他后，瞬间僵硬的表情——简直像一桶油浇在怒火上。
但克里瑞斯却不敢动手，就连重话都不敢说。
脸上好像还火辣辣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面前这位天使也是有脾气的。
他如果再惹他生气，说不定又要被他扇巴掌。
克里瑞斯不是打不过天使，但他还手之后会很麻烦。
天使是教堂重点保护且喜欢的对象，而且他还知道自己的吸血鬼身份。
有把柄在手，克里瑞斯不得不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
见克里瑞斯一直不说话，宋南初慌忙从床上下来，顺便将床单整理整齐。
完蛋了完蛋了！克里瑞斯不会把他揍成猪猪头吧？
宋南初现在对克里瑞斯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上次他用积分特意换的可以限制魔法的绳子，因为太过紧张，走的时候忘记拿了。
现在估计早就被克里瑞斯毁尸灭迹了。可怜了他的五百积分。
“你……”宋南初小心翼翼开口，说到一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毕竟克里瑞斯现在这副表情，可不像是会好心帮助他的样子。
克里瑞斯：？？？
他只等三秒，如果宋南初还不开口，他就不会帮他了。
不知道双方沉默了多久，宋南初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
他支支吾吾开口：“你还记得……昨天晚上答应我的事吗？”
已经过了五分钟了。
克里瑞斯“嗯”了声：“你说。”
宋南初没有直接将这件事说出来，而是拐了一个弯子：“你和圣子熟吗？”
圣子？
温祈安？？
克里瑞斯皱了皱眉。
在他印象中，这是一个很装的人类。
尤其是他最近的所作所为，克里瑞斯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所以为什么要在和他聊天的时候，提别的男人？他这么一个帅气吸血鬼站在面前，宋南初难道看不见吗？
克里瑞斯冷冰冰道：“一般。”
“他不是很喜欢你吗？”
怎么可能！？
克里瑞斯的表情就像吃了恶心东西一样难受。
为什么宋南初要问他这个问题？难不成他以为自己喜欢男的？以为自己和温祈安那个死装货私下有一腿？
他、他、他怎么会喜欢男的？
这对活了几千年的克里瑞斯来说简直是胡闹。
要知道他刚出生那五百年，绝大多数种族都是不能上桌吃饭的，更别提见他一面了。
曾经有吸血鬼为了讨好克里瑞斯，往他的城堡里塞了很多人类和小吸血鬼。
但克里瑞斯瞧不上比他弱小、他一根手指就能轻松将其碾碎的人和吸血鬼，所以他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将他们都赶了出去。
他连女生都不考虑，更别提温祈安那个无趣的冰块脸了。
话说，天使有性别吗……
教堂从来没有明确公布过天使的性别，克里瑞斯也没有近距离观察过。
其实他知道宋南初是男性，但还是亲眼确认一下比较好。
克里瑞斯头低了低，视线超绝不经意扫过宋南初的大腿。
“怎么不说话？”宋南初被他盯的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并了并双腿。
克里瑞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回答宋南初的问题，冷漠道：“他不喜欢我。”
说完这句，他又意义不明的补充了句：“我也不喜欢他。”
宋南初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之后，连忙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克里瑞斯盯着他。
宋南初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但某个高傲的吸血鬼一点自觉都没有，头抬的很高，居高临下睨着宋南初。
一会盯他眼睛旁边的痣，一会又盯他背后收拢的羽翼，还时不时看他锁骨两眼。
宋南初仰着头问：“你能不能带我去教堂？”
“去教堂做什么？”
“你想办法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去救里昂。”
“里昂？”克里瑞斯蹙眉。
查过天使资料的他，当然知道里昂是谁。
那个恶魔。
那个和天使一起诞生的恶魔。
教堂里的经书是这么记载他们的：“一光一暗，一强一弱，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是命定的宿敌。共同存在，但绝不能一起出现。”
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为了查到更多与天使有关的资料，克里瑞斯还翻过一篇市面上流行的民间故事，上面说什么天使生下来就是恶魔的妻子，他们命中注定就是要在一起的。
简直是胡言乱语。
害得那些人类小孩对此嗑的不得了。
连“一黑一白必出情侣”“谁上谁下一眼分明”“宿敌是不能成为朋友的，但是能成为爱人”这种克里瑞斯一听到就觉得恶心的话都说的出来。
“他是我的好朋友。”宋南初突然握住了克里瑞斯的手，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答应我好不好？”
说完，他还晃了晃克里瑞斯的手。
克里瑞斯移开了眼神，但是没有阻止他的动作，任由宋南初牵着。
他的身体温度很低，让宋南初给他暖暖手也不错。
宋南初继续道：“我给你吸血好不好？”
“你想吸多少都行。”
“我以后也不打你了。”
克里瑞斯沉默。
里昂难道很重要吗？居然为了他愿意做到这个地步。
就在宋南初打算收回手的时候，他才答应下来：“可以。”
宋南初一下就忘了要收回手这件事，手继续握着克里瑞斯的手：“太好了！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吸血鬼！”
他的手掌比克里瑞斯要小很多，不知怎么就演变成克里瑞斯勾住他的手指了。
“那当然。”克里瑞斯抬了抬下巴。
“后天怎么样？”宋南初和他商量道，“后天学院放一天假，圣子刚好要回教堂，你可以跟他说你想参观一下，然后让他带上你一起回。”
“我都行。”克里瑞斯淡淡道：“那你怎么过去？”
“你用魔法阵把我也带上就行了。”宋南初回答道，顺便将手收了回来，没有注意到克里瑞斯倏地沉下去的脸色。
不够。完全不够。
克里瑞斯接受不了晚上的自己拥有那么多和宋南初接触的机会，而他就只有这短短的几分钟。
落差感太大了。
“到教堂了之后呢？”他面上没有任何波动，看了眼宋南初背后的翅膀，冷笑道：“你觉得他们都是瞎子吗？认不出来你是天使吗？就这么想被抓去当吉祥物？还是那个什么里昂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这还是克里瑞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宋南初听得一愣一愣，然后挨个回答道：
“我有办法，我可以做伪装，他们不会看出来的，我不想做吉祥物。”顿了顿，宋南初又说：“里昂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
克里瑞斯一点也不想听到这个答案，他压了压眉骨，五官因为生气呈现出凶意，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在生气。
但他偏偏又装出不在意的语气，说道：“既然你已经做好计划了，那就这样执行吧。”
反正他都答应了，就算再不想，难道还能拒绝不成？
他倒要看看那个里昂长什么样？究竟是哪一点比较特殊。
“嗯嗯。”宋南初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他退后两步，“那我先走啦。”
说完，宋南初等了两秒，见克里瑞斯没有说话，才转身往门口的方向走。
克里瑞斯盯着他的背影。
翅膀完全没有扇动的迹象，是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就这样直接走出去，不怕被其他新生发现吗？”
也不知道是宋南初太傻，还是对他毫无防备。
身上还穿着圣奥尔学院统一发放的睡衣，心口处绣着醒目的白色校徽，就这么明目张胆地跑进他的宿舍里。
克里瑞斯虽然每次醒来都对昨天晚上过来的天使没有太多外貌上的印象，但宋南初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两次了。
就算是傻子都能发现不对劲了，更何况是他这么一个聪明的吸血鬼。
在克里瑞斯的记忆中，整个圣奥尔学院会穿这个尺码校服、且刚入学不久的新生，只有一个。
宋南初停下脚步，想到后天就要用伪装过后的样子和克里瑞斯见面，就没有隐瞒他的打算了。
“我就住在这一栋。”
克里瑞斯没有出现什么太过于惊讶的表情，莫名其妙来了句：“既然如此，这么着急走干什么？不再多聊会？”
好吧……宋南初又重新走了回来。
今天早上没有什么重要的课，他其实并不着急，就怕沈淞白去宿舍没看到他会着急。
“聊什么？”他抬眼问道。
克里瑞斯没说话。
宋南初懂他的意思了——这是要他找话题。
他打量着吸血鬼形态的克里瑞斯。
肩膀很宽，要比平常见到的样子更高大一点。此时他眉骨拢着，虽然没有和宋南初对视，但宋南初已经抓到了他三次往自己这边偷看的视线。
“你不说话那我就走了。”宋南初毫不犹豫的说，看样子是一点也不留恋这里。
见状，克里瑞斯心头一紧，终于开口：
“你打算怎么去救那个恶魔？就你一个能行？”
他其实有很多想问的问题，但他觉得那些问题都太矫揉造作，一点也不符合他高大上的身份，所以一个都问不出口。
这个问题确实难到宋南初了。
他打算带上塔尔来着。
该怎么回答呢……
宋南初想了半天才开口：“我自有办法。”
克里瑞斯哦了声，又问：“你和那个恶魔是什么关系？”
他随口说道：“我曾经听人说过，你们之间好像有仇。”
“他有名字的啦，叫里昂。”那个恶魔、那个恶魔听得宋南初都烦起来了，他纠正道，“我们没仇，你别听人瞎说。”
“可是我还听人说那个、”克里瑞斯及时止住，瞧着宋南初的表情，纠正了称呼：“里昂做过很多坏事。”
“这样的他你都能接受吗？”克里瑞斯不理解，也不尊重。
〖我没有！〗一直潜水的里昂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他朝着宋南初可怜巴巴的说道：〖瑞恩，我根本就没做什么出格的坏事。〗
〖你不要讨厌我。〗
里昂看不见宋南初的脸，他一沉默，就以为他生气了，忍不住难受起来。
里昂默默加了句：〖好吗？〗
不要讨厌他，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