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铁匠铺,叶十三直接去了后院。
“小的见过千户大人!”
一打照面,猛然一怔的郑一刀,拄着拐子就要下跪。
“快坐,不要讲究那些俗礼。”
叶十三连忙伸手,拦住了就要下跪的郑一刀。
自从升为下千户,之前熟悉的人,见面都要下跪行礼。
叶十三虽然嘴上客套一番,也阻止郑一刀拖着一条残腿向他下跪,但心里那可是受用极了。
就在此时,叶十三眼角的余光,看到何秀儿神情复杂地向他投来一瞥,然后闪身就进了里间的厨房。
想起何秀儿出嫁那天,那种被他暴力地突破了那层狭隘的屏障后,何秀儿看他的眼神,总是让他有着怪怪的感觉。
那一抹殷红刺目的残红,就像一枝梅花常开在他心里。
“大人请坐。”
郑一刀诚惶诚恐,拄着拐子站在一旁向叶十三让座。
叶十三目光一扫整个屋子,屋子不大,但很收拾得整洁。
尤其是郑一刀,原本胡须拉碴,头发蓬乱的邋遢样丁点儿不剩,一身旧衣洗得干净利落。
“出山吧!”
叶十三直截了当,毫不绕弯,直接向郑一刀下了指令。
“啊……”
郑一刀一愣,随即摇头道:“小的已经是个废人了,只能在铁匠铺拉风箱混日子,残躯之身,不敢耽误千户大人前程。”
“屁话!”
叶十三一改之前对郑一刀的恭敬,沉下脸来说道:“骑兵马战由我来亲自训练,但步军,你得教他们拼杀之技。”
“大人……”
郑一刀双眼通红,嘴唇抖得厉害。
“别说了,准备准备,明天在家等我,一起去屯田村的校场。”
说完,叶十三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就离开了铁匠铺后院。
何秀儿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拿着一只茶碗,怔怔地望着叶十三走远。
“他的话,你得听。”
“是的,那是军令,我不能违抗。”
“他和别人不一样。”
“我知道,整个北防军中,目前还没人能超过他。”
“他是个男人。”
“他是战神。”
何秀儿笑了,重复着郑一刀刚才的话:“没错,他是战神,更是男人。”
郑一刀丢开拐子,一伸手就把何秀儿拦腰抱起放在炕上,一手伸向何秀儿的腰间,一手去解自己的裤带,呼哧着粗气道:“你说,我能行吗”
何秀儿似笑非笑,答非所问地说道:“你成不了他,但他能成就你。”
……
叶十三从屯田村的木匠手里,借了一支手把钻,然后又找了些熟制后的牛皮和铁打后,这才离开了屯田村。
在营房里的桌上,叶十三在一张纸上画了又画,改了又改。
“嘿嘿!”
一个时辰后,叶十三举着手里描画了半天的草纸,笑道:“成了,估计能用。”
这时候,叶举手里拿着一根粗壮的牛腿骨,来到叶十三面前说道:“刮洗干净了,边烤边刮的,估计不会裂。”
“嗯!”
叶十三接过牛腿骨,先在自己的小腿上量了一下,然后拿尺子又比划半天。
“木头呢?”
叶十三眼睛盯着桌上的牛腿骨,又瞄了一眼草纸,张口又道:“梨木最好,有韧劲,枣木虽然硬,但不容易做关节活动。”
一头雾水的叶举,又从门后拿出一条木板,放在桌边后就退了出去。
他这个堂侄,眼下可是管辖七个村子,十个烽火台,五百驻军的千户大人。
叶举生怕打搅到叶十三,又烧了一壶茶,悄然进屋放在桌上,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回到伙房的叶举,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又忙着煮将近二十个人吃的晚饭。
再是奴籍苦役,干活那可是天经地义的,但此时的他,再也没有人肆意欺负,无人任意踩踏。
他羡慕叶腊八,因为年轻,被充为烽燧兵,从此就吃上了粮饷。
这一切,都得益于叶十三。
“老天保佑,保佑闰儿逢凶化吉,保佑他平安长寿……”
叶举只有把一切希望,都默默地寄托在叶十三身上,只有叶十三在,他们就不会受太多的苦。
同时,在沙窝里的茅草屋中。
彩儿啃着一块面饼,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兴奋说道:“娘,面饼真好吃,比烤山药蛋好吃多了,今天徐才大哥,亲自送来的面粉和粳米,够咱们吃一阵的了。”
叶刘氏摇摇头,笑道:“不能光想着吃面饼,你哥哥还在军营里吃杂粮和山药蛋,得留着面粉,等你哥哥回来时,娘亲自给他烙饼吃。”
“娘!”
彩儿把嘴一撅,撒娇道:“哥哥已经是这地方最大的官了,已经是个千户将军了,这一带的烽火台,还有兵马,都归哥哥管了,这可是徐才大哥说的。”
“唉!”
叶刘氏的神色,霎时就黯淡了下来,喃喃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古人征战几人回。”
说完,叶刘氏背过身去,拿衣襟擦了擦眼角。
尽管彩儿什么都看不见,但叶刘氏总怕有人发觉了她的心思。
“我腊八哥,也当烽燧兵了。”
掩饰不住喜悦发彩儿,只有她此时最快乐,丝毫想不到她的哥哥叶十三面临的一重又一重的危机。
提起叶腊八,在一旁缝补衣服的蔡一,不由得脸就红了起来。
这个曾经为了一口吃的,主动哀求叶十三收留的女人,此时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憧憬,那些时刻准备好了被施舍她饭食的男人睡的荒唐想法,已经被未来生活的向往所替代。
叶十三是给了她一口饭吃,但没为此脱她的裤子,尽管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叶十三却没有那样做。
“小声点!”
终于绷不住了的蔡一,抬起头来笑道:“这茅草屋不隔风,也不隔音,你嚷嚷得村里人都听见了。”
“哪有什么?”
彩儿把最后一口面饼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又道:“村里的军户们,知道哥哥当了千户将军的事,要比我们还早,要不是徐才大哥说,我们都还不知道呢!”
望着彩儿稚气未脱的小脸,蔡一摇头笑笑,再也没有接彩儿的话头。
在彩儿的心中,她的哥哥叶十三就是个顶天立地的盖世英雄。
只要哥哥在,就没有人打她和娘的主意。
只要哥哥当了军官,她和娘就不会挨饿受冻,而且还有人隔三岔五送一些生活所需过来。
“瘸老婆子”和“瞎丫头”这样难听的称呼,再也没人敢喊,取而代之的却是“老夫人”和“小姐”这样令人舒心的叫法。
“蔡一姐姐,你要是和我腊八哥成了亲,是不是也要搬到军营去住?”
这一问,还真把蔡一给问住了。
她的职责,是侍奉彩儿和叶刘氏。
就是和叶腊八成了亲,彩儿和叶刘氏这一瘸一瞎的人依旧需要人侍奉照顾。
军营,是不允许带家属的,属于军事禁区。
这个问题,蔡一还真没深想过。
“面饼都堵不住你的嘴。”
发现了蔡一窘态的叶刘氏,忍不住骂了彩儿一句。
挨了骂的彩儿,没像以前那样感到委屈,反而“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这一笑,蔡一也笑了,叶刘氏也忍俊不住笑了起来。
自发配边城以来,母女俩从来没有如此开心地笑过,陪伴她们的,只是无尽的长夜和流不完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