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九。
谢翊宁入宫确认明日祭祀祈福典礼的流程。
毕竟婋婋如今是双身子,受不得累,他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和礼部争取略过的步骤吗,最好能略过的就略过,可不能累着他的王妃了。
“七皇兄!”
一个带着怯意又急切的声音叫住了他。
谢翊宁回头,见是九皇妹谢妙,她小脸冻得发白,眼神里满是惶恐不安。
若是平日,他搭理都不会搭理谢妙。
他可没忘了当初母后生辰宴会上,谢妙找了婋婋的茬。
但谢妙紧接着的话让他瞬间停住了脚步。
“七皇兄,我有事要告诉你,事关皇嫂!”
事关婋婋?
谢翊宁眉头一蹙,立刻转身:“什么事?”
他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严肃。
谢妙见他肯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得许多,紧张地四下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急急道:“这里不方便,皇兄,我、我们去那边说。”
她指着不远处一处闲置宫苑的廊檐下。
谢翊宁心中疑窦丛生,但还是依言跟她走了过去。
见没有外人,谢妙一口气将谢娇如何用点点威胁她,逼她在除夕宫宴上假装摔倒冲撞棠云婋腹部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八皇姐说,若我不做,就要杀了点点,还要剥了皮扔到我床上。七皇兄,我害怕。我不敢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可我更怕点点因我而死,也怕八皇姐日后报复我……”
谢妙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听着她的话,谢翊宁脸上的漫不经心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万万没想到,那个被贬黜的苏才人之女,竟敢将如此恶毒的心思动到婋婋和他们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立刻去找谢娇算账的冲动。
不管此事是真是假,他都要提前防备。
想害他妻儿的人,他都会让她付出代价,不管那个人是谁。
他看向吓得如同惊弓之鸟的谢妙,眼神稍微缓和了些许。
想来当初谢妙在宫宴上为难婋婋,也是被谢娇所胁迫吧?
“此事你暂且当作不知,回去后一切如常就好。你和你的狗,”谢翊宁顿了顿,“本王会让人护着,不会让旁人动你们分毫。”
谢妙听到这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用力点了点头,哽咽道:“谢谢七皇兄!”
说完她撒腿就跑了,仿佛谢翊宁是什么洪水猛兽。
谢翊宁:“……”
他有那么可怕吗?
他没顾得上落荒而逃的谢妙,略一思忖,重新折回了未央宫。
宫里是母后的地盘,他虽然得宠,但毕竟是住在宫外的亲王,若想在宫里布下陷阱等谢娇自投罗网,还得靠母后。
崔皇后正由宫女伺候着试戴明日要用的凤钗,从镜中瞧见他去而复返,不由得莞尔,头也不回便打趣道:“我们永安王殿下这般着急,可是落了什么东西?还是又看上了本宫的哪件宝贝了?”
“本宫可告诉你,好东西都得留到明日除夕夜再赏,这会儿啊,是一粒金瓜子都没有。”
若是往常,谢翊宁定要凑上去插科打诨一番,可今日他却没接这玩笑。
他神色凝重道:“母后,儿臣折回来,是有要紧事。”
听到这话,崔皇后也收起了笑意,示意云黛将发钗收起来,转身看向了他。
“何事?”
谢翊宁顿了顿,眼神是罕见的冷肃:“方才在宫外,九皇妹拦住了儿臣,说八皇妹逼她在明日宫宴上,假装摔倒,冲撞婋婋的腹部。”
这话一出,不仅崔皇后脸色变了。
伺候她的云黛和妙檀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冲撞王妃的腹部,那不是想要谋害皇嗣么?
还可能会一尸两命。
八公主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歹毒?
“谢娇?她竟敢存了这等心思?”崔皇后眼神顿时变得冷漠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想起了什么,冷笑道:“前两日,宋修仪和郦婕妤确实来禀过,说两个孩子为了只狗起了争执,谢娇还挨了一巴掌。”
“本宫只当是小女儿家不懂事,摩擦口角,训诫一番也就罢了,没想到,她心里头藏的竟是这般恶毒的主意。好,真是好得很,不愧是苏才人教出来的好女儿。”
谢翊宁看着母后震怒的神色,接口道:“母后,此事宁可信其有。儿臣断不能拿婋婋和孩子冒险。”
崔皇后点点头:“这是自然。本宫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本宫的儿媳和孙儿。”
她站起身,在殿内缓缓踱了两步,重新看向谢翊宁的时候,唇角勾了起来:“既然她费尽心思搭好了戏台子,咱们若是不陪她把这出戏唱完,岂不是辜负了她一番苦心?”
她走到谢翊宁面前,替他理了理方才因走得急而微乱的衣襟。
“她想撞,那就让她撞。只不过……这撞上去的人是谁,撞在什么地方,后果如何,可就由不得她说了算了。”
谢翊宁立刻领会了母后的意思,瞬间跃跃欲试:“母后的意思是将计就计,请君入瓮?”
“不错。”崔皇后颔首。
“你且安心,明日宫宴,母后会安排得妥妥当当。必让那起了歹心之人,自食其果,当着众人的面,把她那点龌龊心思暴露无遗。也正好借此机会,彻底绝了这后宫里的歪风邪气。”
她拍了拍儿子的手臂,语气恢复了往常的从容。
“明日你只管等着看戏便是。母后倒要看看,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胆子。”
谢翊宁看着母后这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中的怒火和焦虑才稍稍平复。
“儿臣明白了。”他松了口气,又恢复了几分少年心性,扯了扯崔皇后的袖子,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还是母后最疼儿臣和婋婋。”
崔皇后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笑骂道:“少来这套!赶紧出宫去,好好陪本宫的儿媳妇。明日记得准时带婋婋进宫,可不许迟到。”
“是是是,儿臣遵命~”谢翊宁笑着行了个礼,这才安心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