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接住瑶瑶时，掌心触到的凉意让她脊背一僵。
少女的身体轻得像片被霜打过的叶子，发尾沾着石屑，额角还凝着未干的冷汗。
她指尖按在瑶瑶腕间，脉搏细若游丝，却比刚才多了丝若有若无的跳动——至少还活着。
\"阿黎。\"黎玄澈的声音裹着灵力拂过耳畔，她抬头便见他半蹲着，银白广袖垂落，指尖悬在瑶瑶手背上方半寸。
那里淡青色的纹路正随着黑气消散而褪去，像被雨水冲淡的墨迹，\"这纹路是命魂引的痕迹。\"他指腹轻轻虚点纹路末端，\"禁术抽走了她三魂七魄里的生魂，若不是最后那道血珠被破......\"
\"不会的。\"慕星黎打断他，喉间发紧。
前世她也曾抱着断气的同门，尸体从温热到冷透的触感至今刻在骨髓里。
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让重要的人在怀里凉透，\"云师姐，用你的阵盘再查一次。\"
云阡润的阵盘早已经亮着，青玉表面流转的荧光扫过瑶瑶全身时，她眉心的川字纹松了些：\"命魂虽弱，倒没缺斤少两。\"她指尖抚过阵盘边缘的刻痕，\"像是强行榨干了最后一点灵力，像被抽干的灵泉——\"
\"但灵泉还能养。\"风无痕突然插话。
他倚着铁剑站得笔直，衣襟上的血渍还在渗，声音却比石室里的冷风还稳，\"我在魔修那见过类似的，拿命换招的傻小子，养个三年五载又活蹦乱跳了。\"
慕星黎盯着瑶瑶泛白的唇，突然想起半月前试炼时，这丫头还举着烤得焦黑的兔肉追着她跑，说要\"给小师叔补补灵力\"。
她喉结动了动，将瑶瑶的碎发别到耳后：\"我要知道她为什么会中这种禁术。\"
黎玄澈的指尖终于落下，覆在瑶瑶额心。
一道细若游丝的银芒从他指缝钻进少女眉心，像根发光的针，轻轻挑开了记忆的茧。
石室里的光线突然扭曲。
慕星黎眼前浮现出重叠的画面：潮湿的石壁逐渐透明，露出一片血色祭坛。
瑶瑶穿着绣满玄鸟纹的素衣，跪在祭坛中央，周围十几个同样装束的男女手拉手围成圈，嘴里念着她听不懂的咒语。
\"是玄鸟族的封灵阵。\"云阡润低呼，阵盘上的荧光突然暴涨，\"我在古籍里见过，他们族世代封印邪灵，用生魂为引......\"
画面里的瑶瑶突然抬头。
她的眼睛泛着诡异的金芒，与此刻昏迷的模样重叠，看得慕星黎心口发紧。
祭坛中央的地缝里涌出黑雾，其中裹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正是方才被他们消灭的邪灵！
\"原来这邪灵是冲她来的。\"风无痕握紧铁剑，指节发白，\"玄鸟族的封印松动了，它就缠上了瑶瑶这个下任守灵人。\"
但画面没有停止。
黑雾里的鬼脸突然发出尖笑，一道更浓的黑芒从它背后窜出，裹住了正全力念咒的瑶瑶。
慕星黎瞳孔骤缩——那黑芒里隐约能看见个人影，宽袖博带，腰间挂着串暗红念珠，正是方才在石室外说话的人！
\"凌霄......\"她咬牙切齿，青冥剑突然嗡鸣着从剑鞘里弹出三寸，金芒刺得人睁不开眼。
\"不是他。\"黎玄澈的声音像块冰，他的九尾不知何时全展开了，十二根银白狐尾在身后如伞盖般撑开，每根毛尖都凝着细碎的金芒，\"凌霄的气息我分得清。
这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画面里那串念珠，\"血刹宗的灭魂珠。\"
云阡润的阵盘\"咔\"地裂开道细纹。
她猛地抬头，鬓角的珍珠坠子乱晃：\"血刹宗百年前就被灭门了！\"
\"所以更有意思。\"风无痕突然笑了，却比哭还难看，\"有人在借尸还魂。\"
慕星黎感觉怀里的瑶瑶动了动。
少女睫毛颤得像蝴蝶翅膀，指尖无意识地揪住她的衣袖，低低唤了声\"阿姐\"。
这声带着哭腔的呼唤让她的怒气突然泄了些，只剩下烧得发烫的疼——原来这丫头早就在独自扛着这么大的秘密。
\"我要唤醒她。\"她低头轻吻瑶瑶发顶，像前世哄妹妹睡觉那样，\"我要听她自己说。\"
黎玄澈的银芒突然收缩，记忆画面如镜面般碎裂。
他收回手时，指尖沾着点淡金色的光，那是瑶瑶的生魂碎片，\"现在不行。\"他将光收进袖中，\"她的魂魄还在飘，强行唤醒会散。\"
石室外突然传来碎石滚动的轻响。
众人同时屏息。
那声音从左往右，像有人在贴着石壁踱步，每一步都踩得极慢，像是故意要磨人耐心。
慕星黎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瑶瑶后背上的声音，一下，两下，与那脚步声诡异地重叠。
\"小友们聊得可还尽兴？\"
这次的声音不再阴鸷，反而带着点长辈的慈和，像极了前世慕华安哄她喝补药时的语调。
慕星黎猛地抬头，青冥剑\"嗡\"地完全出鞘，金芒在石室里拉出数道残影。
黎玄澈的九尾突然收紧，将四人护得密不透风。
他望着石门的眼神冷得能冻住岩浆，右手虚按在腰间玉牌上——那是千幻神宗的护宗令，必要时能召唤整座山的禁制。
云阡润的阵盘重新亮起，这次流转的不再是温和的荧光，而是暗红如血的纹路。
她的指尖在阵盘上飞掠，每画一道就有根细若牛毛的银针扎进石壁，\"困杀阵成。\"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能拖半柱香。\"
风无痕的铁剑不知何时到了左手，右手按在慕星黎肩后。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魔修特有的燥意：\"我护着你们撤退。\"
慕星黎低头看向瑶瑶。
少女的睫毛还在颤，似乎被外面的动静惊到了，眉头皱成小团。
她伸手抚平那道皱，轻声道：\"别怕，阿姐在。\"
石门外的脚步声停了。
有指甲刮过石门的声响，一下，两下，像在敲门。
\"慕小友。\"那声音又响起来，这次带着点调侃，\"你怀里的小丫头，可比前世听话多了。\"
慕星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感觉到青冥剑在掌心发烫，那是剑灵在共鸣她的杀意。
她抬头看向黎玄澈，他银白的发尾正随着灵力翻涌，眼底的金芒比任何时候都盛——那是神族血脉觉醒的征兆。
\"带瑶瑶去后洞。\"黎玄澈的声音轻得只有她能听见，\"我在山门外布的幻阵还剩三道，你用我的灵牌......\"
\"不。\"慕星黎打断他，将瑶瑶往怀里拢了拢，\"要走一起走，要战一起战。\"她望着石门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前世他毁我宗门，杀我师长；今生他敢动我队友......\"
青冥剑突然爆发出刺目金芒，将整座石室照得亮如白昼。
石门外的呼吸声清晰了。
是两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