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幻神宗主峰广场被晚霞染成金红，百级汉白玉台阶上悬着九盏琉璃灯，灯芯里跳动的不是凡火，是千年灵犀草炼的引魂灯——这是千幻神宗收亲传弟子的最高规格。
慕星黎站在台阶下，素白裙裾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那枚新赐的九尾狐纹令牌。
令牌上的狐尾纹路正随着她的心跳微微发烫，像在呼应她胸腔里翻涌的情绪。
前世她跪在凌霄殿外求一个筑基丹时，也见过这样的引魂灯，那时灯影里全是嘲讽的笑；如今再看，灯芯里跃动的光竟像黎玄澈掌心的温度。
\"星黎，上来。\"
黎玄澈的声音从台阶顶端飘下来，月白锦衫在暮色里显得格外干净。
他身侧站着三位长老，顾苍梧的玄色道袍被风灌得鼓胀，指尖死死掐进腰间的琥珀坠子——那是他最爱的法器\"镇渊\"，此刻表面竟裂开了细不可察的纹路。
慕星黎抬步，每一步都踩在汉白玉的云纹上。
她能听见身后弟子们的私语：\"听说大长老上回收徒还是三百年前的事那令牌是九尾殿的，我师父说只有神族血脉才有资格持\"......当她跪到蒲团上时，余光瞥见顾苍梧喉结动了动，像是要开口，却被首座长老轻咳一声压了回去。
三叩首的动作比想象中轻。
第一叩时，她闻到了黎玄澈身上的松香，和前世剖她灵根那人身上的腐臭味截然不同；第二叩时，广场角落传来林梧声刻意压低的\"啪\"——是他在拍碎一枚传讯玉符，定是在给她递什么消息；第三叩时，她的额头触到蒲团的刹那，识海里的本命灵狐突然翻了个身，九条尾巴扫过她的意识海，竟带起一片甜丝丝的暖意。
\"起来。\"黎玄澈的手覆在她肘弯，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从此，你便是我千幻神宗小师妹。\"
这句话像一颗定心丸落进心口。
慕星黎抬头，正撞进他金瞳里的温柔。
这双眼睛她昨日在试炼塔外见过，那时他站在阴影里，金瞳却亮得像淬了星火；此刻离得近了，她能看见他眼尾那抹淡红，像被九尾狐的血染过的，\"小师妹\"三个字从他唇齿间滚出来，竟比灵泉还要润。
\"恭喜大长老得徒。\"首座长老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笑，\"星黎小友昨日破了试炼塔的阵，我这把老骨头可是等了百年。\"
顾苍梧的拂尘\"唰\"地抖开，玄色流苏扫过慕星黎的裙角：\"首座师兄莫要被表象迷惑。
神族血脉虽强，可千幻神宗的藏经阁......\"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慕星黎腰间的令牌，\"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黎玄澈的指节在袖中微蜷，金瞳里掠过一丝冷意。
慕星黎却先他一步开口，声音像浸了冰的玉：\"顾师叔说的是，弟子今日才入宗，确实该去藏经阁好好看看。\"她特意把\"好好\"二字咬得极重，眼尾微挑时，眉心的九尾印记闪过一缕金芒——这是她觉醒血脉后才有的能力，能让人心神微晃。
顾苍梧的拂尘流苏突然烧起来，他惊得后退半步，这才发现是自己掌心的灵力失控了。
首座长老憋着笑咳嗽两声：\"苍梧，你这拂尘该换了，上回在雷暴渊被劈过，灵力不稳得很。\"
广场上响起零星的笑声。
慕星黎垂眸藏起嘴角的弧度，余光瞥见林梧声站在东侧廊下，正对着她比了个\"三\"的手势——三日后丑时，藏经阁的禁灵阵会有一个时辰的松动，这是他方才拍碎玉符传的消息。
拜师大典散得比预想中早。
慕星黎抱着黎玄澈赐的《千幻录》往住处走时，后颈突然泛起凉意。
她脚步微顿，装作被阶前的灵草绊了一下，袖中悄然捏了个灵泉水雾诀——这是她前世被追杀时练出的本事，灵泉水雾能困住练气期以下的修士，还能保留他们的神智。
\"谁？\"她转身时故意踉跄，袖中水雾猛地散开，裹住了廊角的阴影。
那道身影被水雾逼得现形，是个穿青衫的弟子，腰间挂着顾苍梧座下的\"玄\"字玉牌。
他眼神慌乱，指尖掐了个破阵诀，却被水雾里的灵泉浸得灵力溃散：\"你......你竟会千幻神宗的隐踪术？\"
\"顾师叔派你来探什么？\"慕星黎走近两步，眉心的印记突然发烫，那弟子的神智竟不受控地要开口。
她及时收了力——前世被搜魂的痛她记得太清楚，绝不会用同样的手段对别人。
\"是......是顾长老说，神族血脉的修士......\"青衫弟子喉结动了动，\"说您体内的血脉可能会引动上古邪修，让我来看看有没有黑纹......\"
慕星黎的指甲掐进掌心。
前世她被剖灵根时，那些人也是这样说的，说她血脉不纯会招邪祟。
她盯着青衫弟子腰间的\"玄\"字牌，突然笑了：\"去告诉顾师叔，下次派个机灵点的。\"她屈指一弹，水雾里飞出颗灵泉珠，正打在弟子丹田，\"这颗珠子能保你三月内灵力不涨，算是给顾师叔的回礼。\"
青衫弟子连滚带爬地跑了。
慕星黎望着他的背影，指尖轻轻抚过眉心印记——这一世，她绝不会再任人拿捏。
静室的门是在亥时三刻被敲响的。
慕星黎刚换了素色寝衣，就见黎玄澈的贴身书童捧着盏琉璃灯站在门外：\"大长老说，请小师妹去听松阁。\"
听松阁里飘着新煮的雪芽茶。
黎玄澈靠在竹榻上，发带松松系着，月白中衣露出一截锁骨，倒比穿道袍时多了几分人气。
他面前的案几上摆着枚青玉简，表面流转着金红纹路，正是九尾玄天狐的传承。
\"这是我从族中带来的。\"他推过玉简，指尖扫过慕星黎手背时顿了顿，\"神族的传承不能乱传，但你......\"他喉结动了动，金瞳里的温柔几乎要漫出来，\"你是我徒弟。\"
慕星黎接过玉简，灵力刚探进去就被一团暖光裹住。
那光里有九尾狐在星海里跳跃，有玄色巨狐与凤凰争斗，还有个穿白衣的少年，正蹲在灵泉边给小狐狸喂灵果——那分明是黎玄澈的影子。
\"这是......\"她抬头，正撞进他的目光里。
\"我幼时在青丘山的记忆。\"黎玄澈端起茶盏，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神族血脉觉醒时，这些记忆会自己跑出来。
你若觉得累，就停......\"
\"不累。\"慕星黎打断他，指尖紧紧攥住玉简，\"我想知道。\"
窗外的月光爬上案几时，黎玄澈才让她停。
他取过她发间的银簪，替她别正：\"今日顾苍梧封锁了藏经阁的禁灵阵，你若想去......\"
\"林师兄已经告诉我松动的时辰了。\"慕星黎笑，\"您放心，我不会莽撞。\"
黎玄澈的手指在她发顶顿了顿，最终落下时轻得像片羽毛：\"去睡吧，明日我让阿竹送些灵泉过来。\"
回到住处时，月已至中天。
慕星黎刚盘腿坐下，眉心的墨影狼王印记突然震颤起来。
那震颤从识海深处传来，像有什么在撞她的灵识壁垒。
她正要运转灵力镇压，却见一道黑光从眉心窜出，在她面前凝成一匹狼形虚影——正是昨日在试炼塔见到的狼王！
\"你......\"她刚开口，狼王虚影突然暴涨，黑毛根根竖立，双目泛着血红色的光。
她本能地要躲，那狼却在她面前化为一柄短刃，刀身漆黑如墨，刀柄处刻着极小的九尾纹。
短刃轻轻落在她掌心，凉意顺着经脉窜遍全身。
慕星黎试着注入灵力，刀身立刻泛起血色流光，竟在墙上划出一道深痕——这是把能破灵甲的法器！
\"原来你是我的本命法器。\"她摸着刀身的纹路，突然想起前世被刺时那柄淬毒的匕首。
此刻掌心的短刃虽凉，却让她安心得很，\"以后，你护我，我护你。\"
窗外传来晨钟。
慕星黎将短刃收进袖中，忽然听见隔壁弟子的对话：\"听说下月就是灵脉分配大会了，今年大长老的小徒弟......\"
\"嘘——\"另一个声音压低了，\"没看观星台的星灯还亮着么？
这回，怕是要变天了。\"
慕星黎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指尖轻轻抚过袖中的短刃。
灵脉大会么？
她勾了勾嘴角——这一世，该她来定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