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褪尽时,千幻神宗的朱漆山门在月光下泛着冷白。
慕星黎刚跨进门槛,后颈的狐毛便微微炸起——那是血脉对危险的本能预警。
她垂眸看了眼腰间清心玉,原本温凉的玉面此刻竟透出一丝灼意,像在灼烧她掌心的薄茧。
\"灵气紊乱的位置在西峰。\"黎玄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指尖掐诀,银白灵力顺着袖口漫出,在半空凝成一道流动的星图。
慕星黎看见星图中西南方的光点正诡异地扭曲成漩涡状,与白日里鬼母撒出的万魂蚀骨粉气息如出一辙。
\"九玄封灵阵。\"黎玄澈屈指一弹,星图骤然炸裂成细碎流光,\"三息内布完外门结界。\"他转身时,发间银饰相撞的轻响里裹着冰碴子,\"今夜必有一战,你去禁地守着。\"
慕星黎的第二尾在袖中翻涌,暗金狐毛擦过手腕的触感像在提醒什么。
她望着黎玄澈眉峰间凝结的霜色,忽然想起前世自己缩在藏经阁暗格里,听着外面血洗宗门的惨叫时,也是这样被他护在身后。\"师尊。\"她伸手攥住他垂落的袖角,指尖微微发颤,\"我不能...再躲在你身后了。\"
黎玄澈的手指顿在半空,本要拂开她发间落木的动作悬在原处。
月光漫过他眼尾的银纹,照出那抹极淡的无奈:\"你可知鬼母今夜带的是...?\"
\"是傀儡修士。\"慕星黎截断他的话,前世她见过太多这样的活死人——被蛊毒抽干魂魄,只剩皮囊被操控着厮杀。
她摸出腰间的玉牌,那是今日在苍梧山,被她净化过蚀骨粉的修士们硬塞的\"圣女令\",此刻在掌心烫得惊人,\"他们怕的不是我,是血脉。
但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慕星黎,比血脉更可怕。\"
黎玄澈望着她眼底跳动的星火,喉结动了动。
最终只是将她的手按在清心玉上:\"若结界动摇,立刻捏碎它。\"
子时三刻,山风突然转了方向。
慕星黎站在演武台最高处,望着西峰方向的云层像被无形之手揉碎。
月光被染成青灰色,连平日里清越的虫鸣都诡异地消失了。
她听见自己心跳声在耳膜上擂鼓,第二尾不受控地舒展,暗金狐毛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这是血脉在渴望战斗。
\"来了!\"
一声暴喝刺破夜幕。
慕星黎循声望去,只见西峰外围的竹林突然炸开,数十道身影如鬼魅般窜出。
那些人浑身裹着暗绿尸斑,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幽蓝鬼火在跳动——正是幽冥鬼母最擅长的傀儡修士!
\"九玄封灵阵起!\"黎玄澈的声音像惊雷劈开云层,演武台中央的八卦阵图骤然亮起金芒。
傀儡修士们刚触到阵边,便被无形屏障弹得踉跄,有几个动作稍慢的,手臂直接被阵纹灼出焦黑窟窿。
\"贱人!\"一声尖啸从傀儡群后传来。
幽冥鬼母浮在半空,披散的长发间缠着蛇信般的红绳,她指尖掐着枚青黑蛊虫,\"给我冲!
破了阵眼,我让你们啃食千幻弟子的魂魄!\"
为首的傀儡修士突然暴起,它咧开爬满蛆虫的嘴,喉咙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竟生生撞向阵眼处的白玉石柱!
慕星黎看见石柱表面的金纹开始扭曲,阵内灵气如被抽干的湖水般迅速退去——这傀儡竟以自身为引,要同归于尽!
\"谁敢犯我宗门?\"
一道银白剑影划破夜色。
雪无涯从东侧飞掠而来,腰间铁剑嗡鸣出鞘,剑身上流转的霜色将月光都冻住了。
他足尖点在最近的傀儡肩头,借力腾空,手腕翻转间,剑尖已抵住那傀儡后颈的蛊虫——那是操控中枢!
\"碎。\"
剑鸣声里,傀儡后颈绽开血花。
蛊虫被剑气绞成碎片的瞬间,那傀儡的动作骤然停滞,接着像被抽走提线的木偶般重重砸向地面。
其他傀儡受此影响,行动明显迟缓了几分,九玄封灵阵的金纹趁机重新流转起来。
\"好剑!\"慕星黎握紧腰间玉牌,眼底闪过赞赏。
她注意到雪无涯的剑穗上系着枚半旧的铜铃,与白日里黎玄澈给她看的《剑修手札》中\"赠雪生\"的落款如出一辙——原来这就是当年被师尊指点过的隐世剑修。
雪无涯落地时,衣摆还沾着傀儡的腐血。
他反手擦了擦剑刃,望着剩余的傀儡群,唇角勾起冷冽笑意:\"霜雪十三斩,第一斩·破冰。\"
剑气如银河倾泻。
慕星黎数着他出剑的次数——第一剑挑断三根傀儡的脊椎,第二剑削掉两个蛊虫的触须,第三剑...当第十三剑斩落时,最后一个傀儡的头颅正被剑气钉在鬼母脚边。
\"你!\"鬼母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身后的黑雾突然翻涌,竟挤出个半人半虫的怪物。
那怪物浑身覆着青黑鳞片,口器里滴着腐绿色毒液,正是她的本命蛊王\"蚀天\"!
\"想逃?\"黎玄澈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鬼母身后。
他抬手召出九尾虚影,暗金狐尾扫过之处,黑雾像被火烤的雪般消融。
蛊王刚要扑向慕星黎,却被一道狐尾抽得撞在山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你来得太迟了。\"黎玄澈的声音裹着千年玄冰,他指尖凝聚的灵力化作银针刺入鬼母琵琶骨,\"千幻神宗的护山大阵,早在三百年前就为你这种跳梁小丑备好了。\"
鬼母尖叫着化为黑雾逃窜,却在半空被狐尾抽得现了原形。
她吐着血沫撞在结界上,望着逐渐逼近的黎玄澈,终于慌了神:\"你不能杀我!
凌霄仙尊他——\"
\"滚。\"黎玄澈抬手指向山外,狐尾上的金纹骤然亮起,\"带着你的秘密,去见你的主子。\"
鬼母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只余下一阵刺鼻的腐臭。
慕星黎望着她逃走的方向,后颈的狐毛仍未平复。
她转身时,正撞进雪无涯递来的帕子:\"小师妹,这是清毒散,方才傀儡的血有毒。\"
\"多谢师兄。\"慕星黎接过帕子,见帕角绣着朵极小的雪梅,与雪无涯腰间玉佩的纹路如出一辙,\"今日若不是师兄...\"
\"该谢的是大长老。\"雪无涯低头擦剑,耳尖微微发红,\"当年我在极北冰原被雪猿围困,是大长老用半块灵玉换了我的命。
他说...剑修的命,该用来护道,不该折在野兽嘴里。\"
黎玄澈站在演武台边缘,望着山外渐亮的天色,闻言指尖在袖中轻轻一颤。
他侧头时,月光正落在慕星黎发间,将她耳坠的金纹照得发亮——那是他亲手用玄渊洞的星陨金打的,今日终于见了血光。
\"大长老,小师妹。\"顾岁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捧着块染血的碎玉,玉身刻着扭曲的云纹,\"属下在鬼母衣角发现的。
这是...凌霄令的碎片。\"
慕星黎接过玉片,指尖触到刻痕里未干的血渍。
前世她见过这令牌——在养父慕华安的密室,在血池边那些邪修的腰间,在最后刺穿她心口的那把剑上。\"看来...\"她抬头望向黎玄澈,眼底的冷意比山风更烈,\"凌霄仙尊已经坐不住了。\"
黎玄澈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九尾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
他伸手替慕星黎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发丝,指腹擦过她眼角未干的血渍:\"这一局...才刚开始。\"
山外传来晨钟。
慕星黎望着黎玄澈发间晃动的银饰,忽然想起玄渊洞那道虚影说过的话——\"当九尾再临,玄渊的秘密将重见天日\"。
她摸了摸怀中的清心玉,感受着里面传来的熟悉灵力波动,嘴角勾起极淡的笑意。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任何人,毁了她的宗,她的师尊,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