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英国公府大堂里就坐满了人。
就连谢老夫人也穿戴齐整地坐在大堂上,脸上带着几分期盼之色。左右两侧,谢家两房众人也都在座,就连谢绾也回来了。
整个英国公府,只有需要当值的谢奂、一大早就出门看榜单的谢奚和去城外静修的谢梧不在。
谢奕坐在谢绾身边,忍不住扭了扭身体,引来了旁边谢绾的侧目。
谢奕立刻冲她露出个有些尴尬的笑容,重新端坐起来,低下头眼观鼻子鼻观心。
谢梧真是太不讲义气了,自己跑去城外玩儿却不肯带他,他不会轻易原谅她的!
对面邹氏看了一眼樊氏,强压下心中的嫉妒,笑道:“奚儿今年的运气当真是不错,这次定然是榜上有名,我们要提前恭喜大嫂了。”
“胡说什么?”不等樊氏开口,对面谢胤沉声道:“这种混账话,也是随便能说的?”有些话即便真的是那么想的,也是不能说出口的。
邹氏有些不甘,还想要说什么,被旁边的谢璁拽了拽衣袖,这才消停下来。
只是她眼睛一转又看向了谢绾,笑道:“王妃看着气色不大好,可是身体不适?今儿也算是奚儿的大事了,怎么不见王爷跟王妃一起回来?”
谢绾最近的日子不大好过,邹氏自然也是知道的。若是往常她也不敢得罪樊氏和谢绾,但现在看来樊氏压根斗不过谢梧,更不必说还有一个地位稳固的谢奂了。
这些日子府里谁不知道,国公府要和六皇子结亲。一旦大小姐成了容王妃,还有谢绾什么事?
谢绾瞥了邹氏一眼,沉默不语。
见她如此,邹氏倒是有些无趣了。
谢璁无奈地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少说几句吧,得罪她们对你有什么好处?”
对这个妻子谢璁也有些无奈,见风使舵也没必要那么快啊。樊氏再如何也还是英国公府夫人,是谢家的当家主母。若她铁了心要刁难二房,还不是轻而易举?
卞氏轻哼一声,这才作罢了。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英国公府下人满是喜悦的声音。
“启禀老夫人,启禀公爷!二少爷中了!”
被派去看榜的管事匆匆进来,还没进门口中就已经嚷了出来。
樊氏大喜,猛地站起身来,道:“多少名?”
谢老夫人也很是欢喜,她虽然不像宠爱谢奂和谢奕一般宠爱谢奚,但毕竟是自己的孙儿。他能一举高中,谢老夫人也是十分欢喜的。
管事笑容满面,高声道:“回夫人,二少爷在九十二名。”
“祖宗保佑!”谢老夫人喜道,“快!赏钱准备好了没有?府中上下都发下去,让大家都沾沾奚儿的喜气!”
谢胤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道:“母亲放心,早就让人备着了。”
谢老夫人道:“还有各处寺庙道观,香油钱也要多加一些。”
谢胤自然应是,大堂里一片欢声笑语。
九十二名,这个成绩放在那些号称天才的人身上自然算不得好。但对于谢家来说,却是实打实的意外之喜。
更何况谢奚今年才十七岁,在所有上榜的人中,年纪都算是极小的。如果殿试没有意外,几乎是准入二甲中上了。
这样的成绩,放在整个大庆也算得上是天才。
“二少爷呢?怎么没跟着一起回离开?”樊氏欢喜地问道。
报喜的管事道:“二少爷被同窗拉着说话,命小的先一步回来报喜了。”
“好好好,下去领赏。”谢老夫人道:“老二,派人去将阿梧叫回来,还有奂儿,叫他告个假,咱们要为奚儿摆宴庆贺!”
“母亲。”谢胤有些无奈地道:“三天后就是殿试了,一切等殿试过后再说。”
谢老夫人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还有一重殿试。
“这……殿试奚儿有把握吧?”谢家不是读书人家,谢老夫人也就对科举没什么了解。
谢胤道:“只要不出意外,殿试只会再排一次排名,奚儿上榜是十拿九稳的。若是发挥得出色,说不定还能再进一些。”
会试第九十二名,只要能稳住这个成绩,也是二甲第八十九名了。
“那就好,那就好。”谢老夫人连连点头,又吩咐道:“快让人去将奚儿叫回来。”
知道了成绩,众人也没有散去。
谢老夫人和两个儿子商量起殿试过后要如何摆酒摆宴,樊氏也时不时插几句话。这段时间谢胤和谢老夫人都有些不待见樊氏,但如今谢奚上榜了,谢老夫人看樊氏也顺眼了许多,自然不介意给她几分面子。
坐在一边的邹氏这次是真的酸了,只是看看自己的丈夫儿子,心中满是郁闷无奈。
丈夫不争气,她身为一个后宅女眷又能如何?
谢奕有些坐不住,但又不敢走。想跟身边的人说话,又总觉得如今跟谢绾的关系有些古怪不知说什么,倒是有些如坐针毡的感觉。
“不好了!二少爷出事了!”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叫声。
大堂里瞬间一片寂静,还是谢胤反应最快,看向跌跌撞撞跑进来的人,怒道:“怎么回事?!”
樊氏也站起身来,失声道:“奚儿怎么了?”
谢老夫人吓得软倒在椅子里,身边的人连忙上前查看,她推开身边的嬷嬷,指着进来的人颤声道:“出、出什么事了?”
进来的是跟着谢奚一起出去的随从,衣服上还沾着血迹。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续磕了几个头却没说话,显然是吓得不轻。
谢胤站起身来,沉声道:“奚儿出什么事了?说话!”
那随从抖了抖,才终于反应过来,连忙道:“回公爷,二公子……二公子回来的时候,路过安贞巷,突然被人拖了进去。小的、小的连忙就追了上去。可、可等小的们找到二公子,二公子……”
“奚儿到底怎么了?!”
“二公子的手腕被人割了一刀,还有、还有脖子……”
“奚儿!”樊氏惨叫一声,再也顾不得许多,跌跌撞撞地奔了出去。
谢奚刚被人抬着进了二门,樊氏就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
看到儿子昏迷不醒浑身染血的模样,樊氏几乎要当场昏死过去了。身边扶着她的老嬷嬷死命掐着她,低声叫道:“夫人!先看看二公子啊!”
樊氏扑到谢奚跟前,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探他的呼吸,“奚儿、奚儿?你怎么样了?告诉娘,是谁害你!”
谢奚并没有完全昏死过去,听到樊氏的哭泣声便勉强睁开了眼睛,“母亲,我……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樊氏泪流满面,哭泣道:“大夫、大夫在哪儿?”
“夫人,已经去请大夫了。”旁边有人禀告道。
说话间,谢胤等人也已经到了。谢胤快步走到谢奚跟前,俯身查看了一番,暗暗松了口气。
“奚儿,感觉如何?”
谢奚摇摇头道:“没事,只是……腹部挨了几下,一时坐不起来。”
谢胤是习武之人,对内外伤自然也是有些了解的。很快他就看清楚了谢奚身上的伤,对跪坐在地上的樊氏道:“别哭了,没伤到要害,先将奚儿送回他院子里去,等大夫来看看再说。”
谢绾和谢纤上前,一左一右扶起了樊氏。
樊氏听清了谢胤的话,这才定了定神道:“奚儿真的没事?”
谢绾轻声安慰她,“娘,父亲说没事,一定就没事。先让人将奚儿抬回去,等大夫来看了再说。”
樊氏连连点头称是。
大夫来得极快,等大夫检查过后,樊氏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夫,我儿的伤势如何?对三天后的殿试可有影响?”
大夫有些诧异,道:“原来二公子中了贡士么?还没恭喜国公和夫人。”这场合也不大适合多说,大夫立刻言归正传,道:“二公子的伤看着严重,其实也还好。腹部没留下内伤,大约要痛两天。手腕上这伤确实险得很,若是再偏半寸,再深分毫,恐怕二公子这手就废了。现在倒是不要紧,又是左手,在下开一些止痛的药,殿试影响应该不大。”
脖子上的伤,大夫根本没说。
这位置是最险的,但只是一道淡淡的血痕,下手的人根本没想杀人。
“二公子这是得罪了什么人?”大夫疑惑地道:“下手的人很有分寸,就是看起来吓人,倒是没有伤人的意思。倒像是,想要给个教训。”
樊氏愣了愣,突然变了脸色,咬牙道:“是谢梧!”
“……”大夫愣住,别以为他年纪大了就不知道谢梧是谁。
“胡说什么!”谢胤没好气地斥道,侧首对大夫道:“有劳大夫为奚儿处理伤势吧,夫人一时迷了心智胡言乱语,不必在意。”
老大夫也不想惹事,自然连连称是,转身去为谢奚处理伤势。
谢胤一把抓住樊氏往外拉去,樊氏也拽着谢胤的衣袖,连声叫道:“公爷!一定是谢梧!一定是谢梧要害奚儿!你要为奚儿做主啊!”
谢胤推开她,没好气地道:“你说是阿梧?她为什么要害奚儿?”
“她……”樊氏愣住,一时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