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胤并没有在别院久留,倒是谢奂留了下来,说是第一次来妹妹的别院,想留下住一晚明天直接回羽林卫。
于是兄妹俩一起送了谢胤出门,看着谢胤带着人策马远去,才转身回别院。
“大哥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兄妹俩并肩漫步在园子里,淡淡的花香缭绕,令人的心情也跟着安宁愉悦起来。
谢奂侧首打量着走在自己身边的女子,半晌才道:“今天二弟的事,是阿梧做的?”
谢梧偏过头来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笑出声来,“大哥这是怀疑我?”
谢奂摇摇头道:“不是怀疑。”
“那就是认定了是我?”谢梧道。
谢奂轻叹了口气,道:“阿梧,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来指责你的。”
谢梧平静地注视着他,谢奂道:“我知道你是为什么,你想逼樊氏……但是阿梧,你这样做太危险了。如果当年樊氏背后的势力能让她瞒过英国公府做出那些事,你这么逼她,她会怎么对你?”
“我不知道方才你跟父亲说的人是谁,但……那总归不是能让你放心随意动用的势力吧?”
谢奂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道:“为什么不跟大哥说?”
谢梧笑了笑,道:“大哥,你是英国公世子了。”
谢奂蹙眉望着她,似在问那又如何?
谢梧道:“你能顺利继承英国公的爵位,对我和阿奕来说,就是最好的事情。如果英国公世子之位落到谢奚手里,我还罢了阿奕怎么办?这些事情……是我和樊氏之间的恩怨,你不必插手。无论如何谢绾和谢奚都是父亲的血脉,他不会想看到你对他们动手的。”
谢奂冷声道:“当年你遇到劫匪失踪的事,当真是樊氏所为,她便是我们的仇人。父亲还要维护她……”
谢梧摇头笑道:“不,父亲从来没有维护过她,你以为父亲当真猜不到是我对谢奚动手?他只是想看到谢家骨肉相残,特别是你……未来的英国公。”
谢奂自然知道谢胤也在怀疑阿梧,若是真的一点都不相信樊氏的话,父亲根本就不会特意出城来这一趟。
也正是因此,他才跟着父亲一起来的。
“阿梧想要如何做?”谢奂问道。
谢梧笑道:“我并没有打算做什么,只是想看看樊氏到底能为了她的一对儿女做到什么地步而已。大哥放心,我不会伤害谢奚和谢绾的。”
谢奂哭笑不得,无奈道:“你觉得我在意的是这个?”既然阿梧确定当年的事与樊氏有关,那么樊氏就是他的仇人。
谢奚和谢绾确实是他的弟妹,但也是害了他妹妹仇人的儿女。谢奂不至于冲动到直接拿刀上去捅他们两刀,但若说对他们有什么爱护之情,也是笑话了。
谢奂站定在路上,正色道:“这些年我一直让人暗中盯着樊氏,但从没有揪出她有什么不妥之处,应当是她早已经与那些人断了联系。直到这次你回来……你这样逼迫她,她若是狗急跳墙,挑动那幕后之人出手,你未必能抵挡得住。”
谢梧笑道:“多谢大哥关心,我心里有数。”
谢奂摇摇头,思索了片刻,道:“后面的事你不要自己去做了,我让人去。”
“不行,你……”谢奂打断了她的话道:“阿梧不会以为,我手里只有英国公府的人能动吧?”
谢梧愣了愣,瞬间明白过来。谢奂这些年一直没有打消对樊氏的怀疑,自然需要人手去调查。他又独自在边关待了好几年,手里有英国公府以外的人手毫不奇怪。
如果真的事事向谢胤求助,那恐怕才要让人怀疑他到底能不能担得起英国公这个位置了。
想明白这些,谢梧也不由笑了。
“大哥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谢梧问道。
谢奂道:“不过是给谢奚和谢绾再找些麻烦,还有……樊家。樊氏那里阿梧也放心,我会让人时刻盯着她的。”
谢梧也不再拒绝,点头道:“多谢大哥。”
“谢什么?这是大哥该做的。只是你一向不爱向大哥开口,大哥也不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更何况,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大哥这么相信我?”谢梧道:“其实我没有证据。”
谢奂道:“你是我妹妹。”
谢梧笑出声来,望着谢奂道:“还真有一件事,需要大哥帮忙。”
“你说。”
谢梧道:“最近将阿奕看紧一些,别让他被人利用了。”
谢奂明白她的顾虑,神色肃然地道:“我看他最近懂事了一些,有些事情也该跟他好好说清楚了。若是他听不明白,就先把他打包丢出京城一段时间便是。”
很多事情他没有跟谢奕说,并不是想要瞒着他,而是当时他年纪太小了。
让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装着事被樊氏针对,还不如让他什么都不知道。有祖母护着,樊氏至少不会自找麻烦去对付他。
英国公府
樊氏坐在谢奚的床边,看着匆匆进来的婢女,眼神冰冷急切地问道:“公爷可回来了?谢梧呢?”
婢女道:“回夫人,公爷一个人回来了,没看到大小姐,大公子也没回来。”
“什么?!”樊氏猛地起身就想要往外走,身后床上传来谢奚的声音,“娘,别去。”
樊氏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不知何时醒来,面容苍白憔悴的儿子,眼睛忍不住有些发酸。
“公爷太偏心了!”樊氏恨恨道:“谢梧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他竟然连带回来训诫惩罚一番都舍不得!那他下午急匆匆出城是为什么?做给谁看呢!”
谢奚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樊氏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来,心疼地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谢奚声音沙哑,黯然道:“不要去找父亲,没用的。就算母亲有证据,父亲也不会为了这件事惩罚大姐姐。”
“凭什么?!”樊氏怒道。
谢奚抬了抬自己的手,道:“因为,我没事。”
“这还叫没事?”樊氏道。
谢奚看着自己被白布包裹住的手腕,苦笑道:“就是没事,如果大姐姐真的想要伤我,我现在已经废了。父亲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不会对大姐姐如何的。”
樊氏被这番话气得几欲发抖,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难道她也可以让人打谢梧或者谢奕那个小崽子一顿,只要没伤到要害,就可以不被追究了吗?
谢奚道:“父亲想要和容王结亲,这个档口……他不会轻易和大姐姐闹不愉快的。大姐姐明明能直接废了我,却手下留情,就是在告诉父亲她有分寸,不会对骨肉至亲下死手,父亲自然不会真的跟她计较。”
“和容王结亲?”樊氏冷笑道:“他想攀上容王府,就将绾儿和信王府丢到一边?我偏不让他如愿!”
谢奚抬头看向樊氏,就看到樊氏满是仇恨的狰狞面容。
他闭了闭眼,问道:“母亲,你和大姐姐之间,当真无法调和吗?”
“调和?怎么调和?”樊氏冷笑道:“那个小贱人恨不得将咱们母子三个都吞吃下腹,嚼碎了才干净!奚儿,你记住,娘还有你二姐姐才是跟你站在一起的。谢梧、谢奂还有谢奕那个白眼狼,都是你将来的障碍!”
“就不能退一步吗?”谢奚道。
“怎么退?我肯退,你问问谢梧,她肯不肯退?!你还没看出来吗?从她回京之后,咱们母子的日子越来越艰难了。还有早先信王的事……你说怎么那么巧,她就正好在光州遇上了信王?”
谢奚沉默不语。
樊氏望着他道:“奚儿,你当她是姐姐,你觉得你在她眼里,到底是什么?”
半晌不见谢奚说话,樊氏转身往外走去,“这些事暂且不用你管,你现在要好好养伤,不要耽误了殿试。”
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随着关门声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谢奚望着不远处摇曳的灯火,眼中神色黯淡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