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丰饶的无缘袭击,前往仙舟讲学的行程被取消了,无奈苏只好结束行程返回庇尔波因特,在真理大学开幕式上为新生慷慨陈词。
枯燥的演说总令人昏昏欲睡,所以在讲述资本论的同时,他还分享自己出访家族时的所见所闻,那些居民和谐安乐但又没有选择的生活。
他将自己还只是框架的思想陈述给他们听,哲人治国物尽其用的理想社会,让在场的所有新生甚至路过的师生都驻足倾听,自愿沉沦其中。
真理大学的新生心高气傲,他们总是有着自己的文人傲骨,认为苏能做到的事他们就未必做不到,但这场演说让他们认清了彼此间的差距。
且不说苏那跟海绵吸水似的学习能力,哪怕是在探索恒心上他们也望尘莫及,苏享受沐浴在知识海洋中的感觉。
就算这样他们也觉得自己有追逐背影的可能,今日聆听苏了的讲话他们才知道,自己早已经与人家隔了层厚厚的屏障。
苏想要建设所有人能吃饱穿暖,没有剥削压迫与战争的地上天国,而且他不是扯虎皮糊弄新人,他是真有套可以付诸实践的理论体系。
就连苏自己都不知道,他这样有感而发的无心之举,会在将来为公司掀起赤色的浪潮,即使失败也为后续的革命斗争埋下了火种。
而这些火种在将来的某天,将腐朽的星际和平公司尽数引燃,让民众的怒火彻底烧毁剥削的重压,使星星之火呈现出燎原之势!
在这件事事情之后,苏的所作所为被有心之人禀报给公司高层,某些公司高管认为他的价值远高于其反动性,但他们更多的还是毫不在意。
苏就是没有接触过社会的热血青年,自命不凡总觉得自己大有作为,尽管他确实不凡,但等到被社会毒打后就老实了。
像他这样有才华的年轻人,公司每年都会出现成千上万个,但他们哪个不是向生活低头,成为他们赚取财富的牲畜?他们不还是好好活着?
他们觉得苏就是年轻,等他见识的多了就能够明白,这个文明的宇宙总会有些不体面的事情,哪怕强如星际和平公司也无法完全顾及得到。
公司高层觉得苏潜力巨大,所以胡乱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了,就算想要将这个苏踢开,至少也要等他年老体衰没有价值了再踢开。
「资本本来就是这德行,没有价值了就立马撇清关系,丝毫不顾及曾经的付出与情分,多出半毛钱都算是背叛阶级。」
而作为写出资本论的苏来说,他对公司的价值不言而喻,哪怕是托帕念及情分也很难帮上点忙,但苏总觉得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
所以自他出关近半年后,苏又将自己锁在静谧的屋舍内,将自己在公司家族以及殖民地的见闻梳理,结合自身的思考着书立说。
就在闭关四个月后,他苦心孤诣写就了《理想国》与《乌托邦》,此书一经发行受到家族的哄抢,觉得这是同谐命途的伟大进步。
然而此书在家族热卖,但在庇尔波因特却总是不温不火,甚至《乌托邦》在出版三天后,遭到了公司高层的联合绞杀!
就连好友托帕都劝他暂避锋芒,实在不行就回去搞理工研发,至少探究新技术不会招人惦记,他的功绩也会得到所有人认可。
在这个资本说了算的社会里,哪怕他再耀眼只要没得到博士尊瞥视,那他就是随时可以碾死的蝼蚁,即使学识再渊博也是如此。
托帕甚至有些后悔让苏接触人文社科,或许让他继续在自然科学领域不断探索,对他来说会是个更好的选择。
他年纪轻轻就得到庸人众提名,以渊博的学识引得无数人钦佩,以他的惊世成就足以青史留名,甚至有机会得到博士尊的瞥视。
而他在解放思想的道路上渐行渐远,不断触碰那些金融大鳄的底线,妄图以此断掉他们的财路,长此以往必然会招来他们的记恨与刺杀!
“苏,停手吧,你写的这些东西无疑是玩火自焚!”
托帕将书桌上的纸张狠狠地摔在地上,对着伏案写书的苏诚恳说道,公司是他得罪不起的猛虎,而他这是在摸老虎屁股!
“托帕,我说的那些有错吗?”
苏停下了手中的签字笔,极为平静抬头看着他问道,他似乎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但他诚恳的目光又像是在拷问眼前之人的本心。
苏知道托帕本性不坏,即使已经坐到石心十人的位置,他依旧坚守着自己的做人底线与善良,这也是他为什么能成为苏知无不言的朋友。
“这些道理我都懂,但你所写的东西已经触碰到那些人的底线了!”
托帕不悦的蹙眉说道,他知道田粟心中窝火故意暗杠,但他又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毕竟他的质问并没有问题,于是便往格局上扯。
“你们公司不是喜欢拿自由说事吗?如今我不过是陈述些事实揭露罪恶而已,怎么就成了触碰底线呢?”
苏也展颜嘲弄似的说道,公司历来喜欢拿自由民主说事,我就是把自己看到的事实进行公允的记录,那我言论的自由去哪了?
“苏,虽然你总是憋在实验室中闷头苦干,但是公司究竟是何模样你我心知肚明。”
托帕眼见老友苏不上道,于是转换策略对他劝说道,公司什么德行他们自然心知肚明,自由民主不过是糊弄外人迷魂汤罢了。
若是他坚持出版这两本书,估计不出几日的功夫,苏就可能在自己家里背后身中七枪而亡,而公司绝对会对外宣称他是自杀。
“但总要有人说出真相,若是我都不能为他们发声,哪还有人会在乎他们的死活?”
田粟叹了口气从座位上离开,他弯下腰捡起散落在地面上纸张说道,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他并不觉得自己生命比他们要高贵。
“你高尚你了不起,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自己都没说些什么,你为什么就非要咸吃萝卜淡操心?”
托帕有些看不惯苏的伟光正,他觉得大家都生活在淤泥当中,你为何就要去做那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更惶恐那些人与你素不相识。
“向来如此便对么?”
苏将地上的白纸尽数捡起,直起腰板平视面前的男子质询道,他声音不大但却能让对面的托帕听清楚,这几个字在他脑海中激起阵阵涟漪。
“……托帕,我不是为了让别人铭记我才去做这些事的,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我只愿做到问心无愧。”
苏将纸页整理好放在座位靠里的位置,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缓缓说道,他言语恳切目光真诚而又决绝,只要他咬准的事就绝不会放手!
“疯了!疯了!疯了!格鲁什科夫你踏马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托帕不断低语两个字,他突然爆发拽着苏的衣领怒言道,他甚至不愿再喊他声苏,足以见得他此时此刻的情绪。
“他们不过是建起公司大厦的耗材,而你可是博士学会中冉冉升起的晨星,你为了他们慨然赴死真的值得吗!”
托帕歇斯底里的向他说道,他眼眸布满血丝的看着面前的苏,他能有今日的成就离不开苏,他做不到看着苏去白白送死!
“我很清醒,这个世界需要有人去擎起火炬,如果我也选择了视而不见或者同流合污,那还有谁能将这漫无边际的长夜照亮!”
苏很不满的将他的手拍掉,声音提高许多铿锵有力的驳斥道,正是因为那把火炬太过沉重,所以才无人愿意将其举起。
“而且我并不认为我的命比他们的命珍贵,我们每个人都是会思考的个体,都是有意识有思想的生命,生命不分贵贱生来便是平等的。”
苏鄙夷的看着托帕说道,他极其厌恶公司强行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凭什么他们的孩子能够吃饱穿暖,那些殖民地的孩子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呵,歪理邪说!现存的这套制度已经实行成千上万年了,它若真像你说的那么不堪,那它为何时至今日依旧屹立不倒?”
托帕也是来了脾气,他嘴上不饶人对苏的观点驳斥道,公司制度已经存在数千个琥珀纪,至今无人能够将其推翻。
托帕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代码能运行不报错就足够了,倘若更改后的代码程序跑不动,到那时候谁来负责维护?
“因为公司蛮横的经济霸权,他们随时可以令对方经济崩盘,以及令各方势力闻风丧胆舰队,轻轻拨动按钮便能摧毁可居住的行星。”
苏用签字笔敲了敲桌面说道,他参加过公司的军备研究项目,对那些武器的威力心知肚明,而经济与军事是政府行使权利的两把利刃。
“既然你知道与公司叫板是死路一条,那你还偏要往枪口上撞?”
托帕不屑的冷笑说道,你明知山有虎却还偏要往虎山行,这不是为了自己的理想牺牲,而是如飞蛾扑火般毫无意义的自我感动!
“批判的武器代表不了的武器的批判,但武器的批判同样代表不了批判的武器。”
苏取来纸张在书面签字,将字迹工整镌写在上面展示给托帕说道,武力强盛经济繁荣并不代表天下无敌,意识形态同样是革命有力的武器!
「此话并非空穴来风,苏联解体时他的军队依旧强盛,若是跟阿美莉卡鱼死网破,即使不死也得搭进去半条命。
当初阿美莉卡也不打算让苏联解体的,除了抑制东大发展外,也怕他们临死反扑拉他们下水,他们是打算让戈地图当苏献帝的。
谁知道出了个狗贼叶利钦,阿美莉卡的计划既是成功也是失败,成功是没被苏联临死反扑拉下水,失败是没人抑制东大发展因此新添大敌。」
“……什么意思?”
托帕微愣了片刻询问道,这些字词他都看得懂,怎么连起来他就觉得如此陌生,批判的武器若是有效为何公司已经一家独大?
“无产阶级迫使资产阶级让步的主要方式是罢工,但当公司殖民体系足够庞大,他们完全可以将罢工民众连同母星共同泯灭,用以立威。”
苏面色平静的陈述公司的血腥殖民史,在他平静语气之下埋藏着无尽的怒火,在资本眼中除去利益再无其他,此话的确所言不虚。
“但那是没有思想指导的罢工,他们无组织无纪律纪律松散,只要公司稍加干预便会一哄而散。”
“但若是所有罢工都恰到好处,将他们松散的力量凝聚起来,以大面积罢工迫使公司让步,毕竟公司是为积累财富而殖民,只虐生不杀生。”
“我们需要组织者,指导他们索取自身利益,迫使资本家主动让步的指挥家。”
苏言语恳切说道,其实他并没有把话说的太满,他的想法与抱负其实更为远大,他想建立属于工农的星际联盟,鼓舞所有受压迫者奋起反抗。
鉴于政党还未建立,反抗压迫的思想种子还未萌芽,不便表明立场吸引公司火力,因此予以托帕的回答都极为保守。
未来以他的思想建立的联盟,必然会与星际和平公司发生碰撞,但现在爆发冲突还为时尚早,等暗中积蓄的力量足够时便可发动武装斗争。
“那你知道,如果事情败露了你会怎样吗?”
托帕情绪稍有缓和,他逐渐平静下来向苏询问道,他还以为苏要和公司撕破脸皮,组织民众武装反抗公司呢,毕竟革命必然要有流血牺牲的。
但要只是罢工求取让步,他从中运作说和还是能做到的,实在不行他就以石心十人的身份命令他们,哪怕是骗也要稳住苏。
他也希望天降猛人,将公司的残忍暴政终结掉,但真遇到这种狠人他又犹豫不决,毕竟他从未见过有人成功,不想平白无故的送死……
很矛盾,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