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她咬着牙,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我不是怪物……”
但胸腔里的疼痛却在嘲笑她的自欺欺人。
她知道,那些被她亲手扼杀的生命,那些用谎言堆砌的权力,早已在她的灵魂深处刻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而苏的出现,就像一束光,照亮了她极力隐藏的黑暗,也让她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那是对未知事物感到本能恐惧。
恐惧自己真的如他所说,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怪物。
恐惧这未知的情绪。
斯图加特蜷缩在门后,听着自己沉重的呼吸声,感受着心脏持续的钝痛。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纷纷扬扬,像是要掩盖这世间所有的罪恶与痛苦。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是雪也掩盖不了的。
比如她手上的血。
斯图加特踉跄着走到床前睡下,却再也无法入睡。
她坐在床上,看着窗外实验室的灯光,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第二天一早,斯图加特便来到地面实验室,看见苏趴在操作台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铅笔。
图纸上画着复杂的弹道曲线,旁边放着吃了一半的黑麦面包。
斯图加特走近,轻轻拿起一旁的毯子,想给他盖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就在这时,苏醒了过来,看见是她,愣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苏揉了揉眼睛,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来对参数。”斯图加特将毯子丢给他,语气依旧冰冷,“科罗廖夫十点要地面实验室的新结果。”
苏点点头,站起身,却因为久坐而一阵眩晕,差点摔倒。
斯图加特伸手扶住他,指尖触到他手臂的温度,比常人低了些。
“谢谢。”苏站稳后,有些尴尬地抽回手。
斯图加特没说话,只是走到操作台旁,拿起图纸。
两人之间的空气有些沉默,只有窗外的风声和仪器的嗡鸣声。
“昨天晚上……”苏突然开口,“我好像看见你了。”
斯图加特握笔的手一顿,没有回头:“看错了。”
苏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他想起昨晚在实验室,似乎感觉到窗外有目光注视着他,温暖而复杂。
“没什么。”苏笑了笑,“我们开始吧。”
斯图加特点点头,开始讲解参数。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驱散了昨夜的寒意。
她看着苏专注的侧脸,突然觉得,也许有些谎言,并不只是说给天堂听的。
但梦境中的画面,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她,提醒着她那些被遗忘的过去,和不敢承认的现在。
“咔哒”。
斯图加特抬起头,发现苏点燃了一支烟。
烟雾寥寥升起,斯图加特竟一时失了神,“为什么…要抽烟呢?”她喃喃着。
苏抬起头,嘴里吐出一口白烟,“为了解闷吧。”
斯图加特听此无意识的上前了一步,等她反应过来时一支烟已经出现在了自己手中。
可手中的烟下一秒又被一只手快速抽走。
“伤身体。”苏淡淡道,“怎么了?”他将那根烟放回了盒子里。
他低头看着她,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贴的有些近了。
“苏。”斯图加特忽然开口,声音被循环风扇的轰鸣吞噬了一半。
他屈指将烟灰弹进了垃圾桶,“嗯?”
“你如何看待谎言?”
苏一愣,他有些没有想到斯图加特会问出这个问题。
“要看谎言的性质。”他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比如……为了保护某人而说的谎,算善意的欺骗吗?”
斯图加特的瞳孔在阴影中微微收缩。
“善意的谎言,”斯图加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雪地上的羽毛,“就像用糖霜覆盖腐坏的蛋糕……但至少能让人在尝到苦味前,拥有片刻的安心。”
苏看着她垂落的银发遮住表情,他又抽了口烟:“或许吧。”
实验室的木门突然被撞开,卡梅隆裹着一身雪粒冲进来,警服领口还沾着褐色的咖啡渍:“我去,我就说大早上的都跑哪去了——”
卡梅隆见斯图加特和苏的站位,瞬间有些语塞。
三人就这么面面相觑。
“我…打扰到你们了?”卡梅隆缩了缩头说道。
“没有……”苏假意咳嗽几声,将烟叼在嘴里问道,“怎么了?”
斯图加特则转身去调整导流板。
“南和鹿几不知道跑哪去了。”卡梅隆抱手说道,“科罗廖夫刚才喊我去找人没找到。”
“不知道跑哪去了?”苏微微皱眉。
“嗯~”卡梅隆点点头,凑到苏的跟前,“看了你跟我想的一样——”
苏将仍在燃烧的烟丢进垃圾桶,转身朝着实验室门口走去。
“去哪?”斯图加特抬头问道。
“抓人。”卡梅隆朝她抛了个眼神。
科研中心的金属大门在寒风中吱呀作响。
南和鹿几顶着一头雪沫子晃进来时,艾娃的彩色墨镜正歪挂在喙上,蝴蝶结被扯得松松垮垮,洋帽斜扣在鹅头上,每走一步都有亮晶晶的装饰片往下掉。
南边走边咋咋呼呼的嚷嚷:“鹿几你轻点拽!艾娃的蝴蝶结快被你扯掉了——”
“闭嘴!要不是你非要给它戴墨镜,能卡在喙上吗?”鹿几的声音带着怒气,随后是金属碰撞的哗啦声。
“哟呵,这是把百货公司的橱窗顶头上了?”
声音传来时,两人都不自觉的颤了颤。
抬头望去,卡梅隆靠在白桦树边略带戏谑的看着他们,旁边还站着苏和斯图加特——
卡梅隆警靴碾过地面的碎冰碴,来到两人面前:“南,鹿几,解释解释,大冷天的跑哪去了?科罗廖夫把考勤表翻烂了。”
南缩了缩脖子,脸上挂着心虚的笑:“嘿嘿,大家都在啊——”
鹿几看向斯图加特,也心虚的笑了笑。
“076号实验鹅在此!”南突然猛地侧身,像展示珍宝般张开双臂,“看!我们给它做了冬季限定造型——”
南接着又手忙脚乱地想扶正艾娃的洋帽,结果反而把蝴蝶结拽了下来,“这叫时尚!苏联第一只戴墨镜的实验鹅,不得好好打扮打扮?”
艾娃似乎听懂了,伸长脖子冲南“嘎嘎”叫了两声,翅膀扑棱着甩了南一脸鹅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