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开启后，空荡的内室再无他物。颜洛汐握着那半片刻有“双峡”二字的玉珏，指尖在边缘摩挲了一瞬，随即收回袖中。火把的光映在她脸上，只留下一道冷白的轮廓。
“走。”她转身朝门外看去，声音不高，却没给任何迟疑的余地。
徐昭将林沉重新背稳，肩头压得低了些。火焰仍在通道尽头燃烧，封锁了退路。三人只能向前，沿着阶梯继续下行。越往深处，空气越是割裂——前一步尚带着熔岩蒸腾的热意，转眼便冷得指尖发麻。
走出百步，前方豁然开阔。一道巨大的裂谷横在眼前，两侧山壁如刀削般垂直而下，左面覆盖着千年不化的寒冰，右面则裸露出暗红岩层，裂缝中隐隐透出赤光，热浪翻涌。风从谷底刮上来，冷热交缠，吹得人站立不稳。
“这就是冰火双峡？”徐昭眯起眼，寒铁剑横在身前。
颜洛汐取出罗盘，指针微微震颤，指向裂谷深处。她又摸出玉珏贴在罗盘表面，刹那间，两者之间泛起一层极淡的青光，勾勒出一条蜿蜒路径，浮现在空中三息便消散。
“有指引。”她低声说，“跟着它走。”
徐昭点头，踩上第一块凸起的岩石。脚底刚落定，地面猛地一抖，左侧冰壁轰然裂开，一头通体晶白的巨兽跃出，四爪踏霜，双眼幽蓝如深潭寒星。几乎同时，右侧岩浆喷口炸开，赤鳞火怪爬出，周身冒着黑烟，口中喷出一道火柱。
两股力量在空中相撞，爆开一团白雾与火星，气浪掀得人踉跄后退。
“不能硬拼。”颜洛汐迅速后撤，将林沉护在身后，“它们互相牵制，别分开打。”
徐昭咬牙，提剑冲向火怪，故意将对方引向冰面区域。火怪每踏一步，脚下岩浆便被寒气冻结，行动渐渐迟滞。冰兽见状低吼一声，调头扑向徐昭。
“来这边！”颜洛汐举起信标石，轻轻一捏。石头表面亮起微弱光芒，模拟出钥匙的能量波动。
冰兽立刻转向她，疾冲而来。她站在原地不动，直到那庞然大物距她不足五步，才猛地侧身跃开，同时将信标石掷向火怪所在位置。
冰兽扑空，惯性让它撞上火怪。寒焰交击，两者同时僵住，皮毛焦卷，鳞甲结霜。就在这一瞬，颜洛汐掏出银铃，用力一摇。
清脆铃声穿透嘈杂，直刺耳膜。两兽猛然抽搐，眼中凶光涣散，动作迟缓下来。她抓住时机，对徐昭喊：“走！沿光路前进！”
徐昭不再犹豫，背着林沉迅速跃过一块块悬石。颜洛汐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踩在玉珏指引的位置上。身后，冰兽与火怪终于挣脱僵直，怒吼着再度扑来，却被他们甩入一段狭窄冰道，崩塌的碎石暂时挡住了追击。
穿过冰道，地势渐低，雾气弥漫。四周安静下来，只有脚下碎石滚动的声音。颜洛汐靠在一块岩石边喘息，额角渗出细汗。刚才连续调动精神力，识海隐隐作痛。
“你用了几次心灵洞察？”徐昭低声问。
“一次都没。”她摇头，“系统还在冷却。刚才全靠推演和节奏判断。”
徐昭沉默片刻，把林沉安置在干燥处，自己蹲在一旁检查伤口。手臂上的烧痕已经发红，但他没吭声。
“我们被盯着。”颜洛汐忽然开口。
徐昭抬头：“什么？”
“罗盘信号偏了。”她将仪器递过去，“原本指向正北，现在偏东七度。而且……”她顿了顿，“空气中有一丝残留的符纸气息，不是我们的。”
徐昭眼神一凛，立刻起身环顾四周。岩壁交错，视野受限，根本看不出何处藏人。
颜洛汐闭眼，调动残余精神力扫过附近岩石。大多数毫无反应，直到她探到一块黑色石体时，感知微微一滞——表面看似普通，实则内部嵌着一张薄如蝉翼的符纸，正以极慢频率向外传递影像。
她睁眼，不动声色走近那块石头，手指轻抚表面，像是在查看纹理。下一瞬，指尖发力，咔的一声将符纸捏碎。
没有声响，但她感觉到一股微弱的能量波动中断了。
“反制了吗？”徐昭问。
“加了点料。”她从袖中抽出一缕灵丝，缠进碎符之中，注入一道虚假信号，“让他们以为我们往南去了。”
徐昭嘴角微动：“这招够狠。”
“活下来的，从来不靠仁慈。”她说完，收起罗盘，“不能久留。玉珏显示钥匙还在深处，但能量越来越弱，可能正在被人转移。”
徐昭背起林沉，两人再次启程。雾越来越浓，能见不过数尺。脚下的路由坚硬岩石变为松软灰土，踩上去几乎没有回音。
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前方雾中浮现一座石桥，横跨深渊。桥面窄而长，两侧无栏，底下是翻滚的熔流与寒潮交汇之处，发出低沉轰鸣。
“只能过去。”颜洛汐走在前面，每一步都极为谨慎。
桥中央，玉珏突然发烫。她停下脚步，抬手示意徐昭别动。就在此时，桥面某块石板边缘，一道细微金线闪过。
她蹲下身，拂去尘土，看见一组微型符文刻在接缝处，排列方式与之前所见监视符纸同源。
“不只是监视。”她低声道，“他们在等我们触发机关。”
徐昭皱眉：“怎么过？”
“按原来的节奏。”她回忆玉珏指引的脉动频率，抬起左脚，落在第三块石板上。轻微震动传来，但未引发异变。她继续前行，一步一停。
徐昭跟在后面，步伐完全复制她的落点。林沉伏在他背上，呼吸平稳。
眼看就要抵达对岸，颜洛汐忽然察觉脚底压力变化——最后一块石板比前几块略高半寸。
她立刻抬手示意暂停，正要开口，徐昭已迈出一步。
石板下沉，整座桥瞬间亮起赤金纹路。左右两侧岩壁轰然开启，数十支青铜弩箭从暗格射出，直指桥心。
颜洛汐反应极快，一把拽住徐昭肩膀猛力后拉。两人连同林沉重重摔在桥尾，一支箭擦着徐昭颈侧飞过，钉入岩壁。
箭簇乌黑，显然淬了毒。
弩机停止后，桥面恢复死寂。颜洛汐喘着气，盯着那排暗格，声音压得很低：“这不是守陵人设的机关。”
“那是谁？”
“想让我们死的人。”她站起身，拍掉衣上的灰，“而且，他们知道我们会来。”
徐昭扶着林沉慢慢坐起，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接下来怎么办？绕路？”
“没时间了。”她看着玉珏，那微光已变得断续，“钥匙的能量只剩三成，再拖下去，线索就断了。”
她从怀中取出最后半块信标石，捏在掌心。
“我走中间，吸引火力。你贴边走，速度快些。”
“你疯了？”徐昭抓住她手腕，“刚才那一轮要是再快半息，我们就全栽在这儿了！”
“所以这次我会卡准节点。”她抽回手，“相信我。”
徐昭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松开手，点了点头。
颜洛汐深吸一口气，踏上桥心。脚步落下那一刻，符文再度亮起。
她闭眼，依靠记忆中的节奏，在第七步时猛然加速。弩机启动的瞬间，她屈身滚地，三支箭从头顶掠过。
第二轮尚未激发，她已冲到最后三步。
第六步落地，她听见机关齿轮转动的声音提前了半拍。
坏了。
她本能地回头，看见徐昭正从侧缘跃出，抱着林沉扑向岸边。
而她脚下的石板，开始缓缓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