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洛汐的指尖还抵在海盗头目的肩颈处，短刃压着脉搏跳动的位置。铜铃在她脚边微微晃动，蓝光忽闪，像是风中残火。远处海面轰然炸开，一道黑影冲出水面，巨大的鳍刺撕裂浪花，直扑最近的一艘战船。
她没收回刀，反而将力道加重一分。头目喉咙滚动，咳出一口血沫，右手仍死死抓向法器方向。
“别……碰它。”他嘶声低吼。
慕容尘一脚踩住悬挂绳索，剑尖横在其颈侧：“再动一下，我就割了你脖子。”
颜洛汐抬眼，看了慕容尘一眼，又低头盯着那枚铜铃。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脑子里像有铁针来回穿刺。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精神力不足一成五，建议终止主动操作。”
她没理会，左手慢慢移向袖口，抽出那枚金属感应钉。钉子表面刻着细密纹路，此刻正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加热。
“这东西，靠共振控制海怪。”她说，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咒言是引子，钉子是钥匙。只要拔掉它，链接就会断。”
慕容尘皱眉：“你现在动手，万一触发反制？”
“已经没有别的机会了。”她蹲下身，手指捏住钉尾，用力一拔。
咔。
一声轻响，像是锁扣松开。铜铃上的蓝光猛地一颤，随即彻底熄灭。
头目瞳孔骤缩，整个人剧烈抽搐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抽走了力气。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几乎在同一瞬，海面上的黑影猛然转向。它不再朝颜洛汐所在的船冲来，而是调转方向，触手如鞭般抽向最近的一艘海盗战舰。木板崩裂声接连响起，船体倾斜，火光从舱内窜出。
“它……失控了。”慕容尘低声道。
颜洛汐撑着膝盖站起身，腿有些发软。她盯着那庞然巨物，看它疯狂撞击周围的船只，无论敌我，全都成了攻击目标。一艘三桅帆船被触手卷起，直接甩向礁石群，瞬间碎成木片。
“不是失控。”她摇头，“是自由了。”
系统提示音响起：“精神链接已中断，目标进入无意识暴走状态。威胁等级提升至‘灾难级’，建议立即撤离。”
她没说话，只是弯腰拾起那枚失去光芒的铜铃，塞进怀里。金属外壳冰凉，但内芯还在微微震颤，像是残留着某种不甘的情绪。
“走。”她转身走向舵位，“升帆，全速前进。”
慕容尘收剑入鞘，挥手示意船员各就各位。几名守卫迅速爬上桅杆，解开主帆绳索。风鼓起帆布的刹那，整艘船猛地一震，开始逆流而行。
身后，混乱愈演愈烈。海怪的咆哮混着爆炸声在海面回荡，火焰映红了半边天。海盗们的号令早已无人听从，几艘小艇在浪中打转，被掀翻、吞噬。有人跳海逃生，却被卷入旋涡，连呼救都来不及。
颜洛汐站在舵旁，一手扶着船舷，另一只手按在腹部伤口上。血已经浸透了布条，温热黏腻地顺着指缝往下淌。她咬牙挺直背脊，目光锁定前方雾气笼罩的方向——那里，隐约可见一座岛屿的轮廓。
“你还撑得住？”慕容尘走过来，低声问。
她点头：“只要船不沉，就能到。”
“头目呢？”
她回头看了眼甲板中央。那人蜷在地上，右腿仍在抽搐，左臂被绳索捆住，嘴里不断念叨着什么。几个守卫用长矛指着他的胸口，防止他突然暴起。
“留着。”她说，“等到了岛上再审。”
话音未落，船身猛地一斜。一股巨浪从侧方袭来，拍得甲板哗啦作响。众人踉跄稳住身形，只见海怪的一根触手横扫而过，距离船尾不过数丈，掀起的水墙几乎将整艘船掀翻。
“它往这边来了！”舵手惊叫。
“不。”颜洛汐眯起眼，“它不是冲我们来的。它在逃。”
“逃？”
“你看它的动作。”她指向海面，“它在避开更深的水域。那里有东西，比它还可怕。”
慕容尘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远处海面下，隐约有一片暗影缓缓移动，体积远超海怪。海水泛着诡异的灰白色，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
“那是……什么？”
她没回答。系统突然震动了一下，传来一段陌生信息：“检测到远古禁域波动，推测为‘沉渊守门者’苏醒征兆。警告：非任务目标，建议规避接触。”
她攥紧了舵柄。
“不管那是什么，现在都不是探究的时候。”她下令，“调整航向，贴着东侧浅流走。那里水浅，大家伙进不来。”
船员迅速执行命令。帆面重新调整角度，船头缓缓偏转。借助爆炸引发的气流和海浪推力，他们切入了一条狭窄的侧流通道。两侧是沉船残骸和暗礁，稍有不慎就会撞毁，但在这种混乱中，反而是最安全的路线。
身后，最后一艘海盗主力舰被海怪彻底摧毁。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整片海域。那庞然巨物终于停止攻击，缓缓沉入水中，只留下翻滚的浪花和漂浮的碎片。
雾气渐浓，将整艘船包裹其中。视线变得模糊，连岛屿的轮廓也开始若隐若现。
颜洛汐靠在舵旁，终于松了一口气。她解开外袍，把剩下的干净布料撕成条状，重新包扎腹部。动作很慢，每动一下都牵扯着伤口。
慕容尘递来一碗热水：“喝点，暖暖身子。”
她接过碗，指尖碰到杯壁时微微一抖。水面上映出她的脸——苍白、沾血、眼下乌青。但她眼神依旧清醒，没有一丝涣散。
“你觉得，这座岛真的藏着复国所需的线索？”他问。
她吹了口气，让水面荡起涟漪：“我不知道。但我必须去。”
“如果岛上也有类似的东西呢？比如……能控制人心的法器？”
她放下碗，抬头看向浓雾深处。那里，一道微弱的光闪过，像是某种信号塔在运作。
“那就毁了它。”她说。
船继续前行。风穿过帆布发出猎猎声响，夹杂着远处尚未平息的海浪撞击声。甲板上的人都沉默着，只有脚步声和缆绳摩擦的声音此起彼伏。
颜洛汐摸了摸怀里的铜铃。它已经不再发光，但重量却没有减轻。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
突然，船底传来一阵异样的震动。不是浪击，也不是触礁，更像是某种东西从下方擦过船体，速度极快，方向与他们一致。
她猛地站直身体，望向船尾。
一道细长的黑影贴着水面疾驰而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