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洛汐跪在地上，膝盖压着碎石，掌心还残留着铃铛滑落时的冰凉。她没去捡，只是用指尖抠住石缝，一寸一寸将自己撑起。呼吸很沉，每一次吸气都像有砂纸刮过喉咙。清心伏魔铃躺在几步外，表面裂纹蔓延，像是干涸的河床。
她终于弯腰拾起，塞进袖中。布料擦过裂痕边缘，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夔猊卧在左侧岩台，前爪搭在身前，血从右腿伤口不断渗出，在地上积成一小滩暗红。它的耳朵微微抖动了一下，金瞳转向暗道深处。
颜洛汐顺着它的视线望去。
那条狭窄的岩缝依旧幽深，但刚才退走的脚步声已经停了。不是远去，而是止于中途。她能感觉到——有人在等，等她松懈，等她倒下。
她后退两步，背靠石碑站定，左手按在冰冷的岩壁上。指腹触到一道刻痕，是某种古老符文的残迹。她没多看，只将身体重心移到右脚，左膝弯曲微曲，减轻压力。
三具黑衣人的尸体不见了，只留下拖行过的血痕和烧焦的符纸碎片。她蹲下身，捏起一片残符。火灼痕迹新鲜，不是自然熄灭，是被人迅速处理过。说明他们没逃，是在准备。
风从暗道口吹来，带着铁锈与湿土的气息。
她刚直起身，那股气息忽然变了。
灰黑雾气自岩缝涌出，贴着地面蔓延，像活物般爬行。紧接着，人影陆续走出。老者走在最后，青竹杖点地，步伐平稳。他脸上没了笑意，眼神冷得像冬夜井水。
“小姑娘。”他声音不高，却穿透整个洞窟，“你比我想象的能撑。”
颜洛汐没答。她盯着他握杖的手——指节泛白，掌心有暗色纹路浮现，像是皮下流动的墨汁。那是内力催逼到极致的征兆。
“你以为拦得住我？”老者抬眼，“玄冥阁要的东西，从未失手。”
话音未落，他身后十名黑衣人同时踏步上前，呈扇形散开。没有多余动作，也没有试探，直接扑向灵珠所在区域。速度极快，招式狠辣，全是杀招。
颜洛汐猛地从袖中抽出一枚淡蓝色符箓——系统残留的最后一张能量符。她咬破舌尖，将血抹在符面，低喝一声：“启！”
符箓离手飞出，砸向地面阵纹交汇处。轰然炸开一团幽光，地面瞬间塌陷半尺，碎石翻飞，阻断了前排三人冲锋路线。剩下七人跃过坑洞，攻势不减。
“守住左翼！”她冲夔猊大喊。
妖兽低吼一声，尾巴猛然横扫，掀起尘浪与碎石。两名黑衣人被击中胸口，踉跄后退。另一人绕至右侧，掌风直取颜洛汐咽喉。
她侧头避让，肩胛被擦中，一阵钝痛袭来。那人手腕翻转，又要再攻，却被一块飞来的石块砸中眉心，闷哼一声跌倒在地。
是夔猊甩出的。
可它也因发力牵动伤势，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呜咽，前肢颤抖，几乎支撑不住。
第一波攻击被挡下，但所有人都清楚——真正的威胁还没出手。
老者站在原地，竹杖插入阵心凹槽。他双手缓缓抬起，掌心相对，灰黑色灵流自体内涌出，在周身形成旋涡。空气变得粘稠，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颜洛汐立刻察觉不对。她将清心伏魔铃贴在胸前，借其残存的净魂之力护住心神。铃体微颤，裂纹处渗出一丝极淡的青光。
老者闭目片刻，忽然睁眼，双掌合十下压。
刹那间，一股沉重灵压如山倾覆，笼罩全场。地面符文逆燃，灰焰升腾而起，化作一道光柱将他包裹其中。他的气息节节攀升，不再是高手，更像是某种凌驾于凡俗之上的存在。
颜洛汐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她死死抵住石碑，指甲抠进岩缝才稳住身形。耳边嗡鸣不止，视野边缘发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下沉。
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回想起刚才那一瞬的细节——每次他释放灵力前，呼吸会停顿半息，像是体内力量运转到了某个节点必须凝滞。
这个节奏……她记住了。
光柱中的老者缓缓抬手，指向她。
“交出铃铛，留你全尸。”
他声音已不像人类，带着金属般的回响。话音落下，剩余黑衣人再次冲来，动作比之前更快，双眼泛着诡异的灰光，显然是被强行提升了战力。
颜洛汐不再犹豫，一脚踢起脚边碎石，打向最近一人眼睛。那人偏头闪避，她趁机闪身绕至灵珠侧方，将背部让给岩壁，形成死角防御。
一名黑衣人扑来，她抬腿踹中对方膝盖，借力翻身避开第二人掌击。第三人在她落地瞬间逼近，拳风逼得她后仰，发丝扫过冰冷地面。
她顺势滚向一侧，手肘撞上石棱，剧痛传来，但她顾不上。翻滚中抓起一块尖锐石片，反手刺入对方小腿。那人惨叫一声，动作迟缓，被她一脚蹬开。
可体力早已透支。每一招都像在泥沼中挣扎，动作越来越慢。
眼看第四人逼近，掌风即将印上她胸口，夔猊猛然喷出一口黑气，缠上那人手腕。黑气腐蚀皮肤，发出滋滋声响。那人惨叫松手，后退数步。
老者眉头一皱，手中灵流骤然暴涨。他不再等待，竹杖离地，整个人腾空而起，双掌朝下猛拍。
灰焰光柱随他一同压来。
颜洛汐瞳孔收缩。这一击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覆盖整个区域的毁灭性打击。若硬接，必死无疑；若闪避，灵珠将暴露在攻击范围内。
她迅速扫视四周——石碑太近无法借力，地面塌陷区尚有余震，唯一可用的是灵珠前方三尺处那根断裂的石柱残骸。
她咬牙，拼尽全力朝残柱扑去。
就在她跃起的瞬间，老者双掌已落。
轰！
冲击波横扫而出，石碑崩裂数道裂痕，岩壁簌簌落石。清心伏魔铃从她袖中滑出，砸在地上，裂纹扩大，发出一声脆响。
她摔落在残柱后方，肩头撞地，喉头一甜，鲜血从嘴角溢出。但她仍死死盯着前方。
灰焰散去，老者立于中央，衣袍猎猎，眼中杀意凛然。
颜洛汐抬起手，颤抖着将铃铛重新攥紧。裂纹割破掌心，血顺着青铜纹路流下，浸染铃身。
老者一步步走近，竹杖点地，每一步都让地面震颤一分。
“你还能挡几次？”他说。
颜洛汐没说话。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铃，又抬头望向夔猊。妖兽正艰难地抬起头，金瞳映着灰焰，却没有退缩。
“你说我撑不住……可你还站在这儿，不就是为了等我倒下吗？”
老者脚步一顿。
她慢慢站直身体，尽管双腿发抖，脊背却挺得笔直。
“那你再多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