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下的震动越来越清晰，不是坍塌前的松动，而是某种东西在深处规律地移动。颜洛汐抱着小灵，左脚踩在第一级台阶上，右手紧紧攥着玉符。那抹金光仍在跳动，但节奏被打乱了，忽明忽暗，像是被什么力量拉扯着。
她抬起手，示意身后的人停下。
“别碰墙。”她的声音压得很低，“那些纹路会亮。”
执灯使立刻收住脚步，刀柄抵在腰侧，目光扫过两侧岩壁。上面浮现出细密的血色刻痕，起初是静止的，可随着护卫右脚落下，其中一道纹路骤然泛起红光，紧接着，整片墙面的图案都像活了一样，缓缓流转起来。
颜洛汐盯着那流动的方向——从下往上，如同逆流的血。
她没说话，只用指尖蘸了点自己腿上的血，在小灵眉心轻轻画了一道。孩子原本微颤的眼皮稍稍平复了些，呼吸也稳了一瞬。
“这通道在记录我们。”她说，“每走一步，它就知道是谁、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护卫喘着气靠在后方石柱上，肩头的伤口还在渗血：“那还走下去？这不是送上门吗？”
“已经没有退路了。”颜洛汐把玉符收回怀中，伸手探向系统空间。意识沉入片刻，取出一片薄如蝉翼的银镜——这是她最后能具现的东西，能量几乎耗尽。
她将镜子抛向头顶岩缝，轻轻一敲。
镜面反弹出一道刺眼的光线，在狭窄通道内来回折射。几息之后，墙上血纹的流动速度明显变慢，仿佛被干扰了运转机制。
“快走。”她低声道，“趁它还没调整过来。”
四人贴着右侧岩壁前行，脚步放得极轻。颜洛汐走在最前，每踏出一步都先以发丝试探。长发末端缠着一颗碎石，她轻轻抛向前方第三级台阶。
石头落地的瞬间，台阶边缘微微下沉半寸，随即下方传来机械转动的声音。下一秒，三根尖刺破土而出，直插空中，距离刚才落脚的位置不过两寸。
“第七级和第九级也有。”她回头看了眼执灯使，“绕开。”
执灯使点头，刀尖点地，一步步挪过陷阱区。护卫咬牙跟上，动作迟缓，但始终没掉队。最后一人通过后，整段石阶轰然塌陷，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底部密布铁刺，泛着幽蓝光泽。
“淬了神经麻痹药。”颜洛汐蹲下身看了看，“碰一下就会失去行动能力。”
话音未落，头顶岩缝突然喷出一股灰绿色烟雾，带着刺鼻气味，迅速弥漫开来。
“趴下！”执灯使猛地扑向颜洛汐。
护卫反应更快，整个人撞过去将她护住。酸瘴落在他肩甲上，金属外壳瞬间腐蚀出几个小孔，皮肉发出轻微的滋响，冒起白烟。
颜洛汐迅速翻转身体，把小灵牢牢护在胸前。她抬手一扬，那枚反光镜再次飞出，撞向高处岩壁，反弹出数道强光。
三道黑影正从上方跃下，手中短刃直取她的咽喉与怀中小童。强光袭来，其中一人动作一滞，刀锋偏移，擦着她的发丝划过。
执灯使已冲上前，刀光横扫，两名刺客手腕断裂，短刃落地。第三人见势不妙，转身欲逃，却被执灯使追上一刀斩断脊椎，当场毙命。
其余黑衣人迅速退入暗处，消失在通道上方的缝隙中。
“是噬魂卫。”颜洛汐喘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块干净布条按住护卫的肩伤，“刚才我用了最后一次心灵洞察，看到了他们耳后的虫形烙印。”
执灯使抹了把脸上的酸渍，右臂外侧也被溅到一点，皮肤发红肿胀：“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
“因为这整条路都在他们的掌控里。”她低头看向怀中的孩子。
小灵依旧闭着眼，脸色苍白，可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嘴唇轻轻动了一下。
几个模糊的音节飘了出来：“……下面……不是机器……是活的……”
三人同时僵住。
颜洛汐立刻探他脉搏——微弱，却与地底传来的震颤完全同步。每三息一次，心跳便随之一震，仿佛被某种更大的生命体牵引着。
她解开他的衣袖，发现手腕内侧竟重新浮现出一道红线，细细的一缕，正缓慢延伸，颜色比之前更深，近乎暗红。
“他在共鸣。”她低声说，“核心不是死物，是活着的存在。而他是钥匙。”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护卫艰难地站起身，声音发抖，“继续往下？那是往一张嘴里走。”
“不下去，整个地脉都会崩。”颜洛汐将孩子的手塞进自己衣襟里暖着，“封印一旦失效，外面的世界也会跟着瓦解。不只是我们，还有千千万万人。”
执灯使沉默片刻，握紧了刀：“那就走下去。”
颜洛汐点点头，重新背起小灵，用腰带绑牢。她取出玉符再次贴近前方石壁，金光指向深处，虽然微弱，但方向未变。
“贴墙走，别碰任何凸起的石块。”她提醒，“刚才的刺客只是第一波，真正的阻碍还在下面。”
众人继续下行。
越往深处，空气越冷，呼吸时能看到淡淡的白雾。石阶开始出现断裂，有些地方必须跳跃才能通过。颜洛汐每一步都格外小心，腿上的伤口因频繁屈伸再度撕裂，血顺着裤管流下，在台阶上留下断续的痕迹。
行至一处拐角，前方突然出现一座石桥，横跨深渊。桥面仅容一人通过，两侧无栏，下方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玉符在此处剧烈发热，金光几乎照亮了桥面。
“核心就在对面。”她说。
执灯使先行探路，刀尖轻点桥面，确认无陷阱后招手示意。颜洛汐紧随其后，脚步刚踏上桥心，整座石桥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来自脚下。
是来自桥的另一端。
黑暗中，传来一声极低的摩擦声，像是鳞片刮过岩石，缓慢而沉重。
所有人都停住了。
颜洛汐屏住呼吸，一只手牢牢护住小灵，另一只手悄悄摸向系统空间——里面空空如也，连一丝能量波动都没有。
桥对面的黑暗里，有一点幽光缓缓亮起。
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
像是眼睛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