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往碰到皇帝召她入宫，怀兮定是要犹豫一下的。
可今日，怀兮不想再犹豫了。
她与赫连襄的事情已摆到桌面上来，这是事实。
她是千真万确抵赖不得的，此时去见赫连彧，绝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于是怀兮撩了下额前碎发，望向小太监，眸光淡淡，语气亦是懒懒的。
“劳烦公公回去告诉陛下，怀兮约了王爷福安楼小酌听曲儿，不能去见陛下了。”
赫连彧既然已经知道，她又何必再扭扭捏捏，不如彻底拿赫连襄来堵了他的嘴。
小太监登时变愣住了，“啊？”
这小太监是未央宫皇帝跟前儿的人，到谁家传话主人都得客客气气的，毕竟他代表的是皇帝。
若他记得不错，拒绝皇帝的召见，算是抗旨吧？
以往，陆怀兮还找个生病的借口，如今找的是什么借口？
与王爷去福安楼听曲儿小酌？这是真不怕皇帝怪罪下来啊。
小太监不死心提醒道，“……三姑娘，这可是皇帝召见？”
怀兮脸上挂着笑，这笑容冷漠而疏离，语气里带着一股威胁的意味。
“我知道，既然公公这么想让我去，不如御贤王那边，你去回掉？”
“这……”御贤王那边，小太监自然是去不得的，他只无奈一笑，眼神恳切，准备做最后的尝试。
“若请不到姑娘，陛下定是要生气的，到时候迁怒奴才……这……奴才也不好交差啊。”
小太监吞吞吐吐，言明利害。
怀兮也不是不管他人死活的，“我方才说的话，你只照着回便是。”
“陛下心地仁善，不会迁怒于你。”
赫连彧要迁怒，也只会迁怒于她，不会对这小太监如何，再说了，若她记得不错，这小太监的师父可是隋荣。
隋荣自然会保下他。
这小太监也是机灵的，知道今日这人他是无论如何也请不到皇帝眼前的，于是便放下话来。
“三姑娘既然如此说了，那奴才到陛下面前也只能如实相告了。”
“届时陛下怪罪下来，可莫要怪奴才没有提前与姑娘言明。”
说罢，给怀兮行了个礼，转身便上了马车离开了。
青黛站在一边，目视着马车走远。
她转头，看着怀兮，“姑娘，您就这么直接拒绝，陛下若龙颜大怒……”
“龙颜大怒又如何，难不成他还能因为此事向我问罪？或者去向御贤王问罪？”
那要问问他有没有这个胆量了。
怀兮倒是毫不客气的批判起赫连彧来，“咱们这位皇帝，最会权衡利弊，他知道其中利害。”
现在，要求娶她的人不是裴讷，亦不是陈兴文。而是他的皇叔，深为他忌惮的男人。
青黛觉得怀兮说的有理，于是便也放心点头，“您说的对，陛下确实不敢去问王爷。”
怀兮不想再议此事，绕开话题，对着青黛道，“我先回书房，你带息风来见我。”
青黛应的麻利，“是，姑娘。”
香兰苑，书房。
怀兮已将书信修好，她已向陈兴文讲明息风的来历，以及日后准备让他做的事情。
同时，她也告诉陈兴文，若想事成，培养属于自己的探子是一等一的要事。
而盈都城的乞丐，是最消息灵通的存在。
若息风培养得当，或能给他们带来大用处。
息风来时，怀兮再看他，他已全然不似之前的模样了。
怀兮问道，“在将军府住了这些日子，觉得如何？”
息风学着那些奴才的模样行礼，恭恭敬敬的回话。
“回姑娘的话，吃饱穿暖，睡得也好，再不用受人欺凌了。”
怀兮走到他身边，笑道，“这样的日子纵然舒坦，可你与那些奴婢们不同。”
“将军府的奴婢，过了二十五岁便要被打发出府去嫁了。”
息风一愣，他竟不知道将军府会有这个规矩，他失落的问，“那青黛姐姐呢？”
怀兮没想到他会问青黛的去向，倒是有些意外，“青黛姐姐与一般奴婢不同，她要出府得我先点头。”
怀兮想着这少年许是因为青黛那日当街救他的缘故，对她格外上心。
脸上的失落在听到这话时消失殆尽，少年的眼底复又闪起亮光，“那便再好不过了。”
只这七个字，一时让怀兮明白了息风的用意。
他对青黛似乎情愫暗生。
怀兮这才意识到，息风不过十四岁的年纪，眼下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钟情于救过自己的青黛实属正常。
这下，便更好办了。
怀兮转身，背对着息风，声音是冷的，“息风，香兰苑从来不养闲人，你若想为我做事，现在的本事还不够。”
还不够……
听到这三个字，息风一时以为她要赶走自己，忙跪下来，哀求道，“求姑娘不要赶我走！”
那种风餐露宿，食不果腹的日子，他再也不想回去了！
他连着磕了几个头，怀兮转过身来，幽幽叹气，弯身将他扶起，“瞧你这急性子，怎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我并未想过赶你走，只是告诉你，你需要再去学些本事。”
学本事？
息风心中悬起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下地来。
他感激涕零，“听凭姑娘吩咐！”
怀兮从桌上拿起信，递给息风，“带着这封信，去陈大学士府，一切听他安排。”
息风接过信，立刻拜别，出了书房后一刻也不耽搁，只到房间内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便往学士府去了。
学本事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有一技傍身，日后便是被赶出府去也好求个谋生之道。
可息风却不知，陆三姑娘要他学的本不是那些谋生的本事，而是趁着月黑风高飞檐走壁、偷鸡摸狗的密探之事。
安排好息风之事，怀兮开始传膳，用膳的时候她只觉得身子困乏，心思懒怠，人也有些没力气。
怀兮知道自己应是昨夜忧思过度，伤了神的缘故。
想着今日已没有别的事情，而赫连襄求娶之事太后尚未寻她，她便不再杞人忧天，胡思乱想了。
于是用过膳，她命青黛给自己煎了一碗安神药，预备午后好好睡一会儿。
谁曾想，安神药只喝了半碗，便有小厮过来传话。
“三姑娘，御贤王府来人了，说王爷请您到福安楼，有要事相商。”
……
怀兮手里的药碗差点没拿稳，这才刚向太后求娶，八字还没一撇。
他竟直接打着自己的名义来她府内传人了？
怀兮拒绝的干脆，“不去。”
今日甭管谁来找她，她都不去！
就是天塌了她也不去！
“三姑娘，王府来传话的人说，王爷要说的事情，事关芷兰姑娘。”
听到这个名字，怀兮拿着药碗的手登时便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