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女子的手腕上,本平铺开来的眉宇耸在了一处。
“南姑娘,她的脉象紊乱,像是癔症,应是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南若秋,你是说她疯了。”时安双手抱在胸前,想起之前万嫂的嘴脸,冷哼一声,“好一个万嫂,着实会做生意,将一个疯子的屋子给我们借住,这么多的银钱,也不知晓她能不能吃的下。”
“难怪那个大婶说这里不会有人来,原是这么一回事。”孟晚林拍着女子头上的灰尘,心里有些不忍,“她就这样自己一个人,在此处生活,究竟是如何活下来的。”
“嘿嘿嘿嘿,好吃,好吃!”
女子嚼着烤饼,开心地笑了起来。
“南公子,她还能治么?”南偲九开口问道。
“先试试看吧,癔症大多由心而发,心中的执念放不下,多半难以痊愈,南姑娘还是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
南若秋缓缓站了起来,俯视着女子。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自然遇着了,在下自会尽力而为。”
“南大善人,什么缘法,什么命数的,我向来不信,不过我可以确定一件事,就是好好的一个女子变成了眼下的样子,一定经历了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
时安目光凌厉,对上南若秋的视线,不屑地说道:“这一身伤痕,必是旁人欠她的。”
几人听到这话,才注意到惨白的面容之下,是一道十分明显的伤疤。
从宽大的袖口处露出来的胳膊上,尽是淤青。
南偲九伏低身姿,检查着女子胳膊上的伤痕,眉间蹙起。
“这是近日造成的伤,不像是磕碰的痕迹,更像是被人用力掐出来的。”
“哇~哇~哇~”
“姑娘,孩子看这样子应是饿了,不如我先带孩子去万嫂那边。”
地上的女子倏地立了起来,眸中尽是惊恐,尖叫起来。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呢!”
瘦骨嶙峋的双手猛地揪住了南偲九的脖子,使劲地摇晃着。
“孩子!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
“你们该死!你们都该死!总有一天我会从地府里爬出来,拉你们一起下地狱!”
扇柄打向女子的双手,环抱住南偲九,时安在一旁伺机点了女子的穴道。
孟晚林急忙上前扶住了昏睡的女子。
“南姐姐,你没事吧。”
“姑娘,你怎么样了?”
南若秋回眸看了一眼时安,时安连着走了几步,挡住了王浠凡的视线。
“眼下孩子饿的紧,不如我先陪王姑娘去万嫂家吧,刚刚那女子力气虽大,好在没伤及要害,已经昏睡过去了。”
王浠凡轻拍着怀中的婴孩,啼哭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姑娘没事就好。”
“王姑娘,天色渐暗,我们还是早去早回的好。”
女子望着南偲九的神色,略显担忧,无奈道:“时公子所言甚是,我们走吧。”
“姑娘,我同时公子去去就回。”
“咳咳。”南偲九猛吸了一口气,憋红的一张脸缓和了些许,“恩···恩,你们先去我没什么事,万事小心。”
时安跟在女子的后头,慢悠悠地走着,女子在前边细声哼唱着童谣。
一个人的直觉总骗不了人。
直觉告诉他,王浠凡有些古怪。
万嫂一早就守在家门口张望。
“哎呦,你们来了,快些进来,我家媳妇一早就等着了。”
女子走过,迎面而来一张冰冷的脸,万嫂干笑两声。
“大···大侠,请进。”
“时大哥,我自己抱孩子进去就好。”
“对对对,男子多有不便,还是···”万嫂瞄了一眼时安的神情,立马改口,“不过,不过这在后院等着也行。”
时安倚在木门边,木门的另一侧站着万嫂的儿子。
他仔细听着木门后的声音,除了婴孩的咿呀了几句,没有任何别的动静。
屋内一度出奇地安静。
男子察觉到时安的紧张,缓缓开口。
“公子不必担心,小禾不会伤着那孩子的。”
“你怎知晓。”时安双手抱于胸前,语气平淡。
男子的手抚上门框,叹气道:“小禾也是刚刚生产完的女子,对着如此娇小的婴孩,难免会动容,怎舍得伤害。”
“哎,再者那又是一个女孩儿,她更加不会。”
“女孩儿有什么不同吗?”时安鼻尖发出不屑地声响,“你们这个村子里的人,还真是奇怪,一听到女娃娃三个字,就好像见着了鬼一般。”
“公子莫要介意,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老一辈的人不肯变,我们也无力更改,也只能由着他们多说几句罢了。”
“只是多说几句?”
时安眸中略显怀疑,听到这话后,男子的表情明显变得悲伤了许多。
“我一直想问,何以你的夫人会在这柴房之中,而不是在主屋内?”
“村子里的规矩,生产后的女子月内不可在主屋内,会给家中的丈夫、儿子带来不幸。”
“人人都这般教你,你便觉着这是对的道理?”
时安冷哼道:“这是什么规矩,分明就是陋习。女子生产本就是凶险万分的事情,犹如历经生死难关,你不但不心疼你的妻子,还任由什么规矩压在她的身上,将她一人留在这冰冷狭小的柴房之中。”
“你该不会觉得自己在柴房外,日夜守着,就能够抵消心中的忏悔。”
男子目光呆滞,被说中了心事后,无奈垂头叹气。
“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难道要像孙家人那般,飞蛾扑火······”
时安眉头耸起,语调冷淡。
“正是因为有着这些不平的陋习,才需要有人去反抗,去改变。若人人都如你这般,一昧的缩在这些压制人性的规矩底下,只会有更多的人受到伤害。”
“你该想一想,若是夫人这胎得的不是男孩,而是女孩,若是你的女儿日后长大,也睡在你身后的屋内,你又当如何?”
男子的头垂的更低了些,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脸颊一侧,滑落而下。
“时大哥,我们走吧,明日再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