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那一掌被纪叙白拦下,明日金麟台上便能躺着两个南偲九最在意的人,看不到南偲九极尽痛苦的样子,还真是可惜。
好在孟青松没让自己失望,必然不会轻易放过方遒。
有孟青松这把刀在,何须自己出手。
纪叙白目光从台下收回,仍跪在地上,等候孟青松的指示。
“传令下去,静候一夜,若日出时分妖女不曾现身,便行三刀六洞之刑!”
三刀六洞!
纪叙白双眸瞪大,神色有些恍惚。
只有背叛师门之人,才会受此大刑!
“是,宗主。”纪叙白低头回道。
直至深蓝色的锦袍消失在视野之中,男子才缓慢起身,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他席地而坐,调理着体内紊乱的内息。
脑海中的思绪异常凌乱,师父对小师妹尚且能够下此狠手,也许明日,真的会要了方少侠的命!
若一切都如小师妹所言那般。
那么自己做的这些事情又算什么?
纪叙白的眼神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忧愁,一声轻叹,长剑支撑在地男子缓慢起身。
“你们几个且在周围看守,任何异常及时来禀。”
“是,师兄。”
每走一步,胸前的伤便跟着痛上一分。
少年疑惑地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男子,见他抬手解开自己的穴道,不明所以。
“师兄这是何意?”
纪叙白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卸下周身的气力,结实地靠在木桩的一侧。
“没什么,只是想同你说上几句。”
“你若是想做孟青松的说客,大可不必。”
方遒的声音不卑不亢。
“我绝不会背叛我师父,你们也休想利用我来胁迫我师父,大不了一死便是。”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下来,一旁的男子沉默着,视线始终注视着远方。
良久,方才淡然开口。
“很快,天就会亮了。”
“师命难违,还望你不要怨我。”
“但我能向你保证,明日不论发生何事,我必会护你周全,也请方少侠不要生出求死的念头。”
“你出了事,小师妹定会伤心欲绝。”
少年怔了一下,女子的声声哀求犹在耳侧。
“好,我信你。”
“纪师兄,其实你与孟青松不一样,为何还要助纣为虐?”
纪叙白的双眸陷入眼前的夜色中,淡然一笑。
“我在师父亲传弟子中年龄最小,七岁之前,我只不过是建陵城中的一个乞儿。”
“师父带我回山,传我武艺,授我刀法,可惜我才疏学浅练不成玄木刀法,只能耍些不入流的剑术。”
“师父于我如同再生父母,此恩情难以为报,即便师父要我的性命我也绝无二话。”
“没想到纪师兄是一个如此重情义之人,过了明日,我若是还活着,定交你这个朋友。”
夜幕沉重,皎洁的星月逐渐变淡,天空之中拉起明亮的一角,远处亭中对弈的二人,也同样凝望着这一丝希望。
“何九安,你倒是收了一个好徒弟,也不知晓他们二人将信件送到了没有?”
“沐辰办事一向稳妥,沈天石,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家的徒弟吧。”
“我看未必,我说先回来的必是解兰。”
“好好好,我不跟你掰扯,就赌一壶桂花酿,这酒我喝定了!”
黑子轻巧地落在棋盘上,收起三颗白子。
“算了吧,何九安,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你那傻徒弟就算先回来了,也必然会在山下等着我的好徒儿,这回你输定了!”
“这盘棋看来是分不出胜负,沈天石,你我今日恐怕都要耽搁在此处了。”
一声叹息,执子的手微顿。
“你我当真不管?”
“师父待你我有恩,如何能管,还是交给他们年轻人吧!”
从山谷出来,脚下的路伴着露水变得有些难行,南偲九心急如焚,急匆匆地向山上赶去。
爬到半山腰,身边的男子突然拉住了自己。
“阿九,我恐怕不能同你一起上去,有件要紧的事眼下必须去办。”
“无妨,我自己先去。”
墨尘拽过女子的手臂,轻拉入怀,下巴抵在她的发间。
“万事当心,尽量拖延时间,等我回来。”
“好,我等你。”
细长的指尖捋顺女子额前的发丝,轻按下女子蹙起的褶皱。
“云川说小方遒昨夜已被绑在金麟台上,我有些担心林林和浠凡的安危,也不知晓他们现下如何了?”
男子眸光一闪,扬起的嘴角收了起来。
“阿九,有件事我还没来的及告诉你。”
“你可还记得曲径阁,你因致幻粉陷入梦魇的那次。”
南偲九的目光略带迟疑,点了点头。
“记得。”
“那次孟青松送来的丹药其实无毒,是有人在丹药里做了手脚,放了些加重你内伤的药物。”
这几日在山谷之中,自己不是没有猜测过是何人与孟青松联手,设计引自己入局。
尽管有了答案,心中也仍然不愿意承认。
“那个人是王浠凡。”
女子的眼神停留了片刻,即使面对如此肯定的答案,自己也仍旧心存希冀。
“也许她有苦衷。”
“阿九,心软不是一件好事。”墨尘的手抚向她的脸颊,“今日入了金麟宗,你必要当心她。”
“那日我就在隔壁,她对着你说的每一句话,我皆听得一清二楚,她要的不是你重伤未愈,而是你的命。”
南偲九的反应有些木讷,眼神黯淡了许多,低头回道:“好,我会当心。”
上山的一路并未见到任何守卫,女子抬眸望着那一层层的阶梯,上一次他们一起走过,仍有欢笑。
而今,脚下的步伐却再无快意。
如同上一世,她为了报仇,只身一人入金麟宗一般。
心境不同,但她想要做的事从未变过。
此一行,必取狗贼性命!
“不要!”孟晚林从梦中惊醒,背后的冷汗浸湿了衣衫。
她环顾四周,自己如今好似在浠凡姐的房中。
“现在什么时辰了,金麟台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孟晚林焦急地望向屋内的几人,云锦与浠凡姐守在床边,云织则在房中来回地踱步。
房门被人从外推开,陆灼正背对着门站在廊下,池月端着清粥走了进来。
“刚到辰时,天还未亮全,你先吃些粥垫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