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泼墨,将巍峨的镇魔卫衙署笼罩在一片深沉的静谧之中。
自刑部天牢归来,云逍的脚步带着几分刻意的平稳,试图将胸腔内那因凌风的“悲惨艳遇”而翻腾的惊疑与荒谬感暂且压下。
若绾绾早已死去半月,那昨夜与凌风“共度良宵”的,究竟是什么?一具被邪术操控的尸体?
那幕后黑手费尽心机,难道只是为了从凌风这个纨绔子弟口中套取一些关于《太宗秘录》的、无关痛痒的情报?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
云逍回到诡案组那破败的小院时,月已中天,清冷的辉光洒在杂草丛生的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影子。
与白日里的喧嚣和不时传来的各种古怪声响不同,此刻的小院显得异常安静,只有偶尔几声虫鸣,更添了几分夜的幽深。
出乎他意料的是,院子中央那张积满了灰尘的石桌旁,竟然还亮着一豆灯火。
丹心前辈正单手支颐,对着灯火沉思,另一只手无意识地把玩着一只小巧的玉质药瓶,神情专注。
在她旁边,钟琉璃则抱着那个熟悉的兔子枕头,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已经困倦至极,却依旧强撑着没有睡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听到云逍的脚步声,丹心前辈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魅惑的凤眸抬起,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回来了?看来凌大少爷那边的‘茶’,味道不错?”
她显然对凌风那点破事儿一清二楚,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调侃。
钟琉璃也瞬间清醒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云逍,立刻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师弟!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被那个大牢里的坏蛋给欺负了呢!”
云逍心中微暖,这两个看似不靠谱的队友,似乎也并非全无“人性”可言。他走到石桌旁坐下,将从凌风那里得到的惊悚发现,以及自己的部分推测,简略地说了一遍。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云逍说完,端起石桌上丹心前辈给他留的那杯尚有余温的药茶,呷了一口,感觉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稍微驱散了些许疲惫,“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绾绾,或者说,是操控着她的那个幕后黑手,其目标确实是《太宗秘录》。而她之所以会盯上凌风,也正是因为凌风那小子半个月前在红袖招的那番‘口无遮拦’的吹嘘,暴露了我们诡案组正在追查与魔气和秘录相关的线索。”
丹心前辈听完,凤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以命养尸,借尸传言……倒也符合某些南疆秘术的路数。只是,操控一具尸体如此之久,还能维持其行动如常,甚至与人生出‘鱼水之欢’……这背后操控者的精神力和邪术造诣,恐怕不低。”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凌风那小子修炼的【紫微镇狱经】蕴含皇道龙气,对邪魔外道本就有克制作用。幕后黑手不敢直接对他下杀手,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方式套取情报,倒也说得通。”
“那为何偏偏是凌风?”云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仅仅是因为他半个月前在红袖招吹嘘了自己参与了我们诡案组的行动,以及……《太宗秘录》的事情?”
“或许吧。”丹心前辈语气平淡,“对于某些急于寻找特定目标的人来说,任何一条看似微不足道的线索,都可能成为救命的稻草。凌风那小子口无遮拦,又恰好是刑部尚书之子,身份特殊,会被盯上也不奇怪。”
她话锋一转道:“李都尉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经过连夜排查,目前京城各大青楼楚馆中,能确认身份的合欢宗女修,共有七人。除了已经身故的绾绾,红袖招还有两人,怡红院三人,百花楼一人。”
“合欢宗的女子,大多体质特殊,擅长采补之术,生命力本就比寻常女子旺盛一些。”丹心前辈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若那幕后黑手真是在进行某种需要汲取特定生命力或精神力的邪恶仪式,她们……确实是极佳的‘炉鼎’或‘祭品’。”
云逍闻言,心中不由得一沉。七个人,已经死了一个绾绾,剩下的六个……会不会也已经遭遇不测,或者正处于危险之中?
“李都尉说,这些青楼皆是销金窟,夜夜笙歌,顾客中不乏达官显贵、甚至皇亲国戚。若是在夜晚大张旗鼓地进行排查,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恐慌,甚至可能打草惊蛇。”丹心前辈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云逍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顾忌。
那些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大人物们,谁知道私底下有多少见不得光的癖好。
万一真的在青楼里“偶遇”了哪位微服私访的王爷或者正在“体察民情”的尚书大人,那乐子可就大了。
“所以,我与李都尉商议过了。”云逍沉声道,“明日午时,待那些‘贵客’们酒醒散去,青楼也到了白日休整的时候,请他将那六位合欢宗的女修,以及与她们相熟的丫鬟、管事,一并‘请’到平康里附近的一处巡城司衙署进行盘问。”
“为何是中午?”钟琉璃揉了揉眼睛,好奇地问道,似乎对这个时间点有些不解。
云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因为那个时候,那些习惯了夜夜笙歌、日上三竿才起的‘虫豸’们,大多都还在梦乡里,或者刚刚从温柔乡里爬出来,没精力也没胆子来打探什么。”
丹心前辈闻言,赞许地点了点头:“这个安排倒也妥当。只是……你准备如何盘问?直接用‘通感’探查?那六位可都是合欢宗的女修,个个千娇百媚,你这小家伙……顶得住吗?”她凤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
云逍老脸一红,干咳两声道:“咳咳,前辈说笑了,我是去办案,不是去……总之,我会注意分寸的。”
他确实有些头疼。对一群擅长媚术的女修使用“通感”,这画面想想都觉得……有点刺激。但为了查案,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好了,时辰不早了。”丹心前辈站起身,伸了个慵懒的懒腰,那成熟丰腴的曲线在灯火下更显诱人,“明日的盘问,我也会过去看看。说不定能从她们身上,发现一些有趣的‘味道’呢?”
她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便自顾自地回房休息去了。
钟琉璃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着眼睛道:“师弟,我也困了……明天……有糖葫芦吃吗?”
云逍无奈地摇了摇头:“有有有,查完案子就去买。快去睡吧。”
打发走了两位“大神”,云逍也回到了自己那间简陋的房间。
他并没有立刻休息,而是盘膝坐在床上,开始运转那门得自魏知的《基础炼气诀》以及附录的《粗浅锻体术》。
虽然魏知老大说他“仙道修炼先放一放”,但这并不代表完全放弃。
炼体固然重要,但灵力的提升,以及对那柄“心剑”的蕴养,同样不可或缺。
他缓缓闭上眼睛,意沉丹田。气海之中,那缕在金黄色魔气滋养下已经壮大到炼气七层境界的真气,开始随着他的呼吸吐纳,缓缓流淌。
他按照《基础炼气诀》中记载的法门,引导着真气在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中运转,每一个周天循环,都能感觉到一丝丝微弱的天地灵气被吸纳入体,融入真气之中,虽然效率不高,但胜在稳固。
同时,他也分出一部分心神,关注着丹田角落那颗被大佬们联手封印的金黄色皇族魔气“经验包”。那条被“贴心”留出来的小口子,依旧在源源不断地“泄露”着精纯的魔气,然后被他那越来越熟练的“通感”之力分解、净化、转化为最纯粹的灵力,再被那柄似乎永远也喂不饱的银白色“心剑”给尽数吞噬。
这种“双核驱动”的修炼方式,虽然风险极大,但也让他的修为进境一日千里。
除了灵力修炼,每日清晨的武道锻体,云逍也从未懈怠。
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当第一缕带着微凉湿气的晨曦穿透薄雾,洒在诡案组那破败的小院时,云逍便已雷打不动地站在了那棵歪脖子老柳树下。
马步如桩,稳稳扎根于大地。双臂环抱于胸前,十指虚握,仿佛怀抱太极。呼吸深长而匀缓,与天地间某种神秘的韵律渐渐合一。
一个月“惨无人道”的特训,虽然过程充满了血泪和……对魏知老大教学方式的无尽吐槽,但效果却是显着的。
他原本那孱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身子骨,如今已经变得坚韧了不少。虽然依旧算不上“魁梧”,但皮肤之下,已然蕴藏着一股凝练而富有爆发力的气血之力。
每一次呼吸吐纳,都能感觉到丹田之中那股源自“蛮骨淬体汤”的狂暴热流在四肢百骸间奔腾流淌,冲刷着筋骨皮膜,带来阵阵酸麻胀痛的同时,也似乎在一点点地提升着他肉身的强度。
【锻体境】——铜皮铁骨。虽然距离魏知老大所说的“一拳顶开破石头”还差得远,但至少,他现在被钟琉璃师姐那“半成零零一分力”的“爱心铁拳”捶打时,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直接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偶尔……还能勉强保持一丝清醒,并试图……进行极其微弱的“格挡”?
当然,结果通常是……被打得更惨。
他现在还没有修炼任何具体的拳法、掌法或身法。魏知老大的意思是,先把根基打牢了再说。
用他的原话就是:“你小子现在连走路都还摇摇晃晃呢,就想学飞?先把马步给老子扎稳了!什么时候你能一口气扎三个时辰马步不带喘粗气的,再来跟老子我提什么‘招式’!”
所以,云逍每日的武道训练,除了站桩,就是……继续喝那锅味道感人、功效也同样“感人”的“蛮骨淬体汤”。
……
日上三竿,阳光渐暖。
丹心前辈依旧是那副慵懒妩媚的模样,打着哈欠从楼上晃悠下来,看到院子里已经收功、正拿着块破布擦拭汗水的云逍,凤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这小家伙似乎又比昨天强了那么一点点?
这份毅力和抗揍能力,倒也难得。
钟琉璃也揉着惺忪的睡眼,蹦蹦跳跳地跑了下来,小脸上满是期待:“师弟!师弟!我们今天是不是要去平康里呀?那里……有好吃的桂花糕吗?”
云逍看着这两个画风迥异、但同样让他“头疼”的队友,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破布往旁边一扔。
“走吧。去晚了,说不定那些‘贵客’们就真的‘酒醒人散’了。”
三人简单用了些早饭,便一同朝着平康里的方向行去。
清晨的平康里,褪去了夜晚的喧嚣与靡靡,多了一丝宿醉未醒的慵懒和……几分难以掩饰的萧索。
红袖招画舫依旧被巡城司的人封锁着,门口冷冷清清,与周围那些依旧人来人往、试图招揽生意的青楼楚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显然,绾绾的死,对这里的生意还是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云逍三人在李都尉的引领下,来到了一处位于平康里深处、相对僻静的巡城司临时驻点。
这是一座不大的三进院落,平日里似乎是某个小官的私宅,如今被临时征用,倒也还算干净整洁。
院内,早已聚集了六名女子。
她们个个身着绫罗,云鬓高耸,容貌皆是上上之选,或清丽婉约,或妩媚妖娆,或娇憨可人……正是李都尉从各大青楼“请”来的那六位合欢宗女修。
此刻,她们虽然努力维持着镇定,但眉宇间那丝难以掩饰的紧张和不安,还是暴露了她们内心的忐忑。
毕竟,被镇魔卫的人“请”来问话,可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经历。
云逍的目光,平静地从六位女修脸上一一扫过。
他需要确认,这些女修身上,是否也存在着与绾绾类似的“异常”。
房间内,气氛有些凝滞。
六位合欢宗的女修,如同受惊的小鸟般,略带不安地坐在早已备好的绣墩上,目光时不时地瞟向首位那个看起来年纪轻轻、却又神情严肃的年轻“大人”。
她们自然认得这位云大人,昨日他来红袖招查案,直接一掌扇飞了户部侍郎的独子赵德柱,那份干脆利落的“凶悍”,早已在她们这些姐妹间传开。
云逍并没有急于开口,他端起桌上的清茶,轻轻呷了一口,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眼前的六位女子。
他知道,对于这些久经风月、见惯了各种场面的合欢宗女修,寻常的威吓和盘问,效果恐怕不大。
终于,他放下了茶杯,目光落在其中一位看起来年纪最长、气质也最为沉稳的青衣女子身上,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这位姐姐,想必就是怡红院的锦瑟姑娘吧?”
为首的青衣女子锦瑟,听闻云逍如此说,眼中戒备稍减,盈盈一笑道:“云大人悲悯我等姐妹,真是令人心折。大人想如何‘确认’,但说无妨,奴家们定当配合。”
她说话间,眼波流转,自有一股媚态天成。
云逍略感不自在,干咳一声道:“我的探查方法有些特殊,需要……稍稍接触一下各位的身体,比如手掌或者额头,以便感知各位的元气流转。还望各位姐姐见谅。”
此言一出,那几位女修先是一愣,随即都露出了各异的表情。
那穿着桃红罗裙,身段最为丰腴的女修,名唤春桃,闻言立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桃花眼水汪汪地看着云逍,声音娇媚得能滴出水来:“哎呀,云大人,您这探查之法可真是……别致呢。奴家的手,还是第一次能被大人这般‘名正言顺’地握着呢。不知大人是想先探查手心,还是额前的灵台?”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故意伸出白嫩如玉的纤手,指尖蔻丹鲜红欲滴,在云逍面前轻轻晃了晃,带着毫不掩饰的挑逗。
“是啊,云大人,”另一位穿着鹅黄色罗裙,气质略显娇憨的女子也跟着起哄,声音软糯。
“凌风凌大人昨夜与绾绾姐姐‘深入交流’,想必也是用的这般‘细致’的法子吧?奴家们也听闻凌大人对上古房中秘术颇有研究,不知云大人……今晚可有雅兴,与奴家们一道探讨探讨?奴家们对那些强身健体、阴阳调和的古法,可是仰慕得很呢。”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言语间充满了暗示和诱惑,仿佛要将这严肃的盘问现场,变成她们平日里招揽恩客的温柔乡。
云逍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烫。他虽然两世为人,但面对这群经验老道、媚术天成的合欢宗妖精,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他强作镇定,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专业:“各位姐姐说笑了。本官是在执行公务,还请各位配合。”
他决定从锦瑟开始。
走到她面前,锦瑟倒是落落大方地伸出手。云逍定了定神,伸出手指,轻轻搭在了锦瑟那光洁如玉的手腕脉门之上。
就在接触的刹那,锦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反手便想握住云逍的手指,吐气如兰道:“云大人,奴家这脉象……可还平稳?”
云逍一脸正气道:“姑娘请自重,我云逍可不是这样的人!”
哎呀,真没眼力劲,这屋里这么多人呢,这私密的话儿不能找个机会偷偷说吗?
也真不是自己好色,只是花儿开的正艳,自己不回应倒显得不解风情了,何况凌大少经常吹嘘平康里的妖女手法如何如何精湛,自己也不是不信他,只是兄弟也想开开眼界,没别的意思。
不对!这会儿可不能起这种心思,万一和凌风一样演绎起了“人鬼情未了”的桥段,自己可没有凌风那厚脸皮,不如死了算了,还好自己定力够足,妖女误我!
“哼。”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带着无形威严的冷哼,从丹心前辈那边传来。
她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玉烟杆,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凤眸,此刻却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冷冷地扫了那几个言语出格的女修一眼。
仅仅是一眼。
那几个原本还巧笑嫣然、媚态横生的女修,如同被数九寒冬的冰风刮过一般,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身体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颤,纷纷低下头,再也不敢有丝毫的放肆。
她们能清晰地从丹心前辈身上,感觉到一种令她们灵魂都在战栗的恐怖威压和……同为女人的、来自更高位阶的绝对压制。
偏厅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云逍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一眼丹心前辈,自己也守住了底线,不被美色所惑,真棒。
关键时刻,还是这位“姐姐”靠得住。
他收回心神,专注地运转“通感”之力,探查着锦瑟体内的元气状况。
片刻后,他松开手,又依次探查了其他几位女修的手腕或额头。每一次接触,都引来女修们或娇羞或大胆的眼神,以及一些若有若无的肢体触碰,让云逍感觉自己像是在逛窑子,而不是在查案。
好在丹心前辈那冰冷的目光如同镇场之宝,让她们不敢太过放肆,也让云逍不敢放肆。
探查完毕,云逍满脸疑惑。
要说异常倒也有,确实生命力和精神力有流失,但是却没有任何尸气或者腐败味道。
换句话说,这几位女修确确实实是活人,也就是说自己和她们双修也没什么问题......
呸,云逍啊云逍,你怎么是这样的人!难道是被凌风传染的?对对对,必然是近墨者黑。
至于姑娘们虽然生命力有亏损,但这异常说不准是她们的双修功法导致还是说有人搞鬼?
云逍继续追问:“你们近一个月来,身体或精神上,可有什么不适之处?比如,是否经常感到疲倦乏力,嗜睡健忘?或者情绪上有什么异常的波动?”
他没有直接提及琉璃镜、经书和凝神香,而是先从她们自身的感受入手,试图印证自己的猜测。
那锦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想到云逍会问得如此“贴心”。
她与其他几位姐妹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
“回大人的话,”锦瑟沉吟片刻,语气也收敛了几分平日的轻佻,带着几分真诚的困惑,“不瞒大人说,我们姐妹几个近一个月来,确实都感觉有些不太对劲。”
“哦?怎么个不对劲法?”云逍立刻追问。
“就是特别容易累。”另一位穿着鹅黄色襦裙、看起来年纪稍小、容貌也颇为清秀的女子接口道,声音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味道,“以前我们姐妹几个,就算忙活一整晚,第二天也照样生龙活虎的。可最近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每天都感觉睡不够,白天也总是哈欠连天,精神恍惚,有时候……甚至连客人的名字都记不住,为此……还挨了不少妈妈的骂呢。”
“是啊是啊!”旁边一位穿着淡紫色纱衣、身材娇小玲珑的女子也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了苦恼的表情,“而且……我们最近的饭量也变得特别大!以前为了保持身段,我们姐妹们都是严格控制饮食的。可最近……总感觉饿得快,吃得也多,但人却好像越来越瘦,越来越没精神了……”
“还有!”锦瑟补充道,神色也变得有些凝重,“我们……我们最近做梦也特别多!而且……都是些光怪陆离、乱七八糟的噩梦!醒来之后就头痛欲裂,感觉像是被人抽走了魂儿似的!”
嗜睡,精神恍惚,记忆力下降,食欲反常,噩梦连连……
这些症状,与小翠描述的绾绾近期的状态,以及丹心前辈对“凝神香”的分析,几乎完全吻合!
云逍的心中,已经基本可以确定,这些合欢宗的女修,确实都受到了那种歹毒邪术的侵害!
只是程度比绾绾要轻一些,或者侵蚀的过程被人为地中断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放过她们几个呢?
“那在这一个月里,”云逍继续问道,“你们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或者使用过什么以前从未使用过的东西?比如特殊的香料?或者某种需要每日诵读的经文?”
听到这个问题,那几位合欢宗的女修脸色都是微微一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和不安,似乎都想到了什么。
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就在这时,锦瑟子似乎下定了决心,咬了咬银牙,对着云逍说道:“回大人……您说的这些东西……我们……我们姐妹的房间里确实都有。”
“哦?都有?”云逍心中一动,知道……关键线索要来了。
“是的。”锦瑟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后怕,“大概一个多月前吧,我们宗主苏媚宗主给我们送来一本据说是失传已久的古本《往生度厄经》,让我们每日抄写,说能静心养性,提升修为。另外还赐下了一种名为‘凝神静气香’的特制熏香,说能帮助我们安神入眠,调理身体……”
“另外还告知我们要保密,让我们最好不要暴露是她给的。”
“但是昨晚绾绾妹妹的逝去,太恐怖了,再加上这一个多月来的异常,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果然经书,凝神香!竟然是她们的宗主——苏媚,亲自发放的!
这个叫苏媚果然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那你们使用这些东西之后,可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云逍追问道。
“特别的感觉嘛……”那锦瑟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一开始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经书抄着也挺静心的,就是……那些金光点有点晃眼睛。至于那熏香…味道确实挺好闻的,点了之后也确实睡得特别沉,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着,连梦都很少做了……”
“但是!”她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没多久我们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了!”
“每天都感觉睡不够,头晕眼花,记性也越来越差!有时候甚至会莫名其妙地发呆,或者说一些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的话!就像……就像被人控制了一样!”
“我们都吓坏了!也偷偷地跟宗主反应过……可宗主却说这是我们修为精进、精神力与‘宝物’初步融合的正常现象,让我们不必惊慌,继续使用……”
云逍疑惑道:“但我刚才探查你们的身体,发现好像没什么大问题?”
“那这些症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好转的?或者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停止恶化的?”
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锦瑟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概就是……三四天前那种身体越来越虚弱的感觉……才稍微好了一些……精神头也渐渐恢复了……”
三四天前开始好转。
而绾绾,却在昨夜以那种方式死去。
云逍眉头紧锁,这个时间差,很关键。
“直到昨夜绾绾妹妹出事,我们才意识到这些东西可能真的有问题!”
她说着,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显然是后怕到了极点。
其他几位合欢宗的女修,也是面色煞白,纷纷点头附和,显然她们也都经历了类似的遭遇。
云逍听完她们的叙述,心中那最后一个疑团,也终于解开了。
看来,他的猜测没错,合欢宗本身就有问题!
就在他准备结束盘问,让李都尉将人带下去进一步核实细节时——
“噗通!”
一声异响打破了偏厅的寂静!
那位身段最为丰腴的女修,名唤春桃的红衣少女,突然两眼一翻!
直挺挺地从绣墩上栽倒在地,浑身剧烈地抽搐起来,口中涌出白色的泡沫!
她那张原本还算红润娇俏的小脸,此刻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苍白、干瘪!满头的青丝,也如同失去了所有生机般,开始一缕缕地化为雪白!
这死状竟然与床榻上那具枯槁女尸的死状一模一样!
不对劲,云逍刚检查完几位女修,并没有死亡之相,更不是尸体,怎么会呢?
背后凶手为什么在这个时刻发动?而且目标就在他们眼前!
好狗胆!
云逍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要被冻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