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天刚蒙蒙亮,王谦就被屋外“沙沙”的扫雪声吵醒。
他掀开厚重的棉被,一股寒气立刻钻进被窝,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窗玻璃上结满了冰花,他用手掌按上去,融化的冰水顺着指缝流下来,透过模糊的玻璃,能看到院子里王建国正挥着扫帚清理积雪。
“谦子,起来了没?”王建国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今儿个天好,赶紧的!”
王谦搓了搓脸,套上棉袄棉裤,脚踩进毡靴里时,还能感觉到靴筒里残留的昨夜的寒气。
他推开房门,冷风夹着雪沫子迎面扑来,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
院子里,于子明已经蹲在仓房门口磨刀了,刀刃在磨石上“嚓嚓”作响,溅起的水珠落在雪地上,立刻冻成了冰碴子。
“磨利索点,”王建国叼着烟袋锅子走过来,用脚尖踢了踢地上盘着的麻绳,“今儿个要是再打头老骚猪回来,你俩就甭进屋了,直接睡猪圈。”
于子明嘿嘿一笑,举起猎刀对着光看了看刀刃:“叔,您放心,这回专挑小的打,肉嫩!”
王谦没说话,蹲下来检查枪械。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的枪油味混着清晨的霜气钻进鼻孔,他打了个喷嚏,惊飞了屋檐下打盹的麻雀。他拉开枪栓,黄澄澄的子弹一颗颗压进弹匣,每一颗都沉甸甸的,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
“钢芯弹,二十发。”王谦数着子弹,心里盘算着今天的狩猎计划。前几次他们打的都是大公猪,肉糙味膻,被王建国和于得水好一顿数落。这次他们特意换了策略——专找小黄毛子(小野猪),肉嫩,炖酸菜正好。
大黄早就等不及了,在两人脚边来回转悠,尾巴摇得像风车。这猎犬通体棕黄,胸口一撮白毛,立起来能有成人肩膀高,是屯里出了名的好猎手。
“走吧,趁天早。”王谦拍了拍大黄的脑袋,猎犬立刻兴奋地蹿到前面,鼻子贴着地面,不停地嗅着风里的气味。
两人一狗踩着积雪进了山。
腊月的雪壳子冻得硬实,踩上去“嘎吱嘎吱”响,每一步都陷到膝盖深。
王谦走在前面开路,棉裤很快结满了冰碴,走起来哗啦作响。
“有猪粪。”于子明突然蹲下,从雪地里捏起一坨冻硬的粪便,搓了搓,“新鲜的,不超过两小时。”
王谦凑过去看了看,粪便里还夹杂着未消化的橡子壳和冻蘑菇的碎屑。他抬头望了望四周,松林边缘的雪地上有几处明显的拱痕——野猪喜欢在背风的山坳里活动,尤其是松林边缘,那儿有它们爱吃的橡子和冻蘑菇。
“走,往前摸。”王谦低声道。
两人放轻脚步,沿着踪迹往前摸。大黄跑在前面,鼻子贴着雪地,时不时抬头嗅风里的气味。突然,猎犬的耳朵猛地竖起,背毛微微炸开,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声。
王谦立刻抬手示意停下。
风里飘来一股骚臭味。
“在前面!”于子明压低声音,指了指不远处的灌木丛。
两人悄悄拨开枯黄的灌木枝,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屏住了呼吸——七八头半大的黄毛子跟着一头黑毛母猪,正在雪地里拱食。领头的母猪体型壮实,獠牙不算长,但耳朵机警地转动着,时不时抬头张望。
“就那头黄的。”王谦指了指其中一只体型适中的小母猪,低声说道,“肉肯定嫩。”
于子明缓缓抬起枪,瞄准镜里的十字线稳稳套住猪脖子。他的呼吸变得缓慢而均匀,食指轻轻搭在扳机上……
“汪汪汪——!”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吠声!
两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六七只猎犬已经从林子里冲了出来,狂吠着扑向野猪群!
“狍子屯的狗帮!”于子明低声骂了一句,“这帮人怎么这时候来了?”
王谦皱眉,抬手示意他别动。
果然,几个穿着厚棉袄的年轻猎人从林子里钻出来,领头的是狍子屯的赵大虎,嗓门洪亮:“围住!别让它们跑了!”
野猪群被突如其来的狗群惊得四散奔逃,但狗帮训练有素,分成两拨包抄,一拨堵住退路,一拨从侧面驱赶。
“啧,他们人多狗多,咱们抢不过。”于子明撇撇嘴,悻悻地放下枪,“等他们打完,看看能不能捡个漏。”
王谦点点头,两人退到一旁,默默观察。
狍子屯的猎人们显然经验丰富,狗群的包围圈越缩越小,野猪群被逼得团团转。领头的黑毛母猪突然站定,耳朵向后贴紧,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这是要拼命的前兆!
“小心点!这母猪凶!”赵大虎大喊。
话音未落,母猪猛地一低头,獠牙“唰”地划向最近的一只猎犬!
“嗷呜——!”猎犬肚皮被豁开一道口子,惨嚎着栽进雪里。
狗群顿时乱了阵脚,母猪趁机发狂,低头猛冲,又一头撞翻了两只猎犬!
“妈的!”赵大虎骂了一声,赶紧举枪瞄准。
“砰!”
枪声炸响,但慌乱中子弹只擦破了母猪的耳朵。
这一枪不仅没打死它,反而彻底激怒了它!
母猪红着眼,直奔赵大虎冲来!
“卧槽!”赵大虎吓得往树后一闪,母猪的獠牙“咔嚓”一声刺进树干,木屑飞溅!
其他几个猎人慌忙开枪,但野猪群已经四散奔逃,场面一片混乱。
王谦和于子明对视一眼,默契地绕到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