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四月初的兴安岭,积雪未消。
月光如水,洒在银装素裹的山林间,将每一根树枝都镀上一层冷冽的银边。
王谦紧了紧身上的羊皮袄,呼出的白气在月光下凝成霜花,挂在浓密的睫毛上。
他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指,从怀里掏出杜小荷画的草图,就着月光仔细辨认。
\"七片叶子,一枝花,长在背阴的悬崖上......\"王谦低声念叨着,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咽下一口唾沫,干燥的嘴唇已经裂开了几道血口子。
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要试探着踩实了才敢迈下一步。
东山深处,树木渐密,积雪下暗藏着冰层,稍不留神就会滑倒。
王谦走得格外谨慎,耳朵竖着,捕捉着风声里任何异常的响动。
他的水连珠一直握在手里,保险开着,食指轻轻搭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这鬼天气......\"王谦低声咒骂了一句,抬手抹了把脸。
他的脸颊已经被冻得发麻,鼻尖通红。忽然,一阵刺骨的寒风掠过,卷起地上的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他不得不眯起眼睛,把脸往羊皮袄的领子里埋了埋。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王谦终于在一处陡峭的崖壁下发现了目标——一簇七叶一枝花,倔强地从岩缝里探出头来,叶片上还挂着晶莹的冰碴子,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王谦心头一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找到了!\"他低声欢呼,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刚要上前,脚下突然一滑!\"咔嚓——\"冰层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刺耳。王谦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去。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伸手抓住一根枯藤,身子悬在崖边晃荡,脚下是十几丈深的悬崖!王谦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地像是要跳出胸膛。他的手指死死攥着藤蔓,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操......\"王谦咬着牙,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他深吸一口气,开始一点点往上爬。每挪动一寸,藤蔓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下一秒就会断裂。他的手臂肌肉绷得紧紧的,羊皮袄下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终于,他翻上了崖顶,瘫在雪地上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撑着膝盖站起来,回头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崖底,喉头发紧。他抹了把脸,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挪到岩缝边,伸手去摘那株救命的草药。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草药的瞬间,远处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兽吼。王谦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瞳孔骤缩——一头体型硕大的黑瞎子正从林子里踱步出来,鼻子抽动着,显然已经闻到了他的气味!
王谦屏住呼吸,慢慢往后退。黑瞎子离他不过二十步远,在月光下能清晰地看见它油亮的皮毛和粗壮的四肢。这头熊至少有三四百斤重,站起来能有两米多高。它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幽绿的光,死死盯着王谦的方向。
\"不能跑......\"王谦在心里告诫自己。他太清楚黑瞎子的习性了,这畜生看着笨重,但跑起来比人快得多,一旦转身逃命,必死无疑。他的手指悄悄扣上扳机,缓缓抬起水连珠,瞄准黑瞎子的胸口。
\"砰!\"枪声在山谷里回荡,惊起一群栖息的飞鸟。黑瞎子怒吼一声,胸口的皮毛被撕开一道血痕,却没倒下,反而被彻底激怒了!它咆哮着冲了过来,巨大的身躯震得地面都在颤动。
王谦迅速装弹,可黑瞎子的速度太快,眨眼间就扑到眼前!他猛地往旁边一滚,黑瞎子的爪子擦着他的后背划过,\"刺啦\"一声,羊皮袄被撕开三道口子,火辣辣的疼痛立刻从后背蔓延开来。
\"操!\"王谦咬牙骂了一句,翻身又是一枪!这一枪打中了黑瞎子的肩膀,野兽吃痛,动作稍缓,但仍旧凶性大发,转身再次扑来!王谦已经来不及装弹,他果断扔掉猎枪,从腰间抽出父亲的老猎刀,在黑瞎子扑来的瞬间,猛地往它喉咙上一划!
\"噗嗤——\"滚烫的熊血喷了他一脸,腥臭味瞬间充满鼻腔。黑瞎子哀嚎着倒地,粗壮的四肢抽搐着,挣扎了几下,终于不动了。王谦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浑身是血。他抹了把脸,手上的血和汗混在一起,黏糊糊的。
缓了一会儿,王谦踉跄着爬起来,赶紧去摘那株七叶一枝花。他的手指冻得发僵,动作有些笨拙,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把草药连根拔起,用事先准备好的油纸包好,塞进贴身的衣袋里。
\"得赶紧回去......子明等不了太久......\"王谦自言自语道,声音沙哑。他捡起猎枪,刚要转身离开,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谁?!\"王谦猛地举枪,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谦儿!是我!\"李卫国的声音从林子里传来,带着明显的焦急。
王谦一愣,随即心头一热:\"李哥?你怎么来了?\"
李卫国快步从林子里钻出来,身上沾满了雪和树枝。他看到地上的黑瞎子尸体,又看了看浑身是血的王谦,脸色大变:\"你受伤了?\"
\"没事,皮外伤。\"王谦摇摇头,急切地问道:\"子明怎么样?\"
李卫国沉声道:\"烧得更厉害了,小荷说再拖下去,胳膊就保不住了。\"
王谦的心猛地一沉,顾不得身上的伤痛:\"走,我们抄近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