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维衍望着苏泽消散的方向，指尖的解析之力因这突如其来的牺牲而剧烈震颤。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
他攥紧了拳，借着那点刺痛强行稳住心绪：苏泽用性命换的不是喘息，是让他抓住解析的机会。当下便闭紧双眼，将所有神念沉入与虚维本源的连接中，指尖的微光重新凝聚，且比先前更亮了几分——那是承载着两份期许的、向死而生的力量。
而他全然没注意，此刻身侧的洛丽与周乔正悄然对视——没有半分对死亡的惶然，眼底反倒盛着细碎的暖意，随即不约而同地笑了。
周乔先开了口，声音柔缓得似在诉说一段寻常过往，轻轻打断了沈维衍周身凝聚的解析微光：“沈维衍，能在漫天星河里与你相遇，真好。”
她指尖轻轻碰了碰飘落的星屑，眼底闪着回忆：“还记得昆仑山的雪吗？那是我和你约定的场景，我许你会相见。”
停顿了一下，有些感叹：“缘分这东西真玄妙，偏就让我们在地球撞上了，让我喜欢上你，而它又让我们横跨星空，才得相见。如今，能陪你走到这最后一步，也没什么遗憾了。”
她笑了笑，眼底翻涌着不舍，却仍抬步朝光膜走去：“苏泽前辈说得对，后面的路看不到也无妨。但你得看到，得把这宇宙迭代的真意找出来——哪怕只是一缕微光，也算我们没白来这一遭。”
“周乔！”沈维衍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伸手去抓，却被身旁的洛丽死死拉住手腕。他转头时，正看见周乔回头望来，眼角挂着细碎的泪，脸上却仍是笑的，下一秒便踏出光膜，身影瞬间化作星尘，消散在虚无里。
沈维衍胸口剧烈起伏，刚要挣开洛丽的手，便听她轻声开口，语气里没有悲戚，只有一种平静的决绝：“别急，该我了。”
她眼底泛起细碎的泪光，像揉碎了的星子落进眼眸，可在触及沈维衍焦灼得发红的目光时，又强行将泪意压了回去，声音轻柔：“还记得我们在漫波学院的日子吗？那时修为低微，只能并肩坐在草坪上，望着漫天繁星叹‘遥不可及’，哪能想到有朝一日，我们竟也能凭着修为摘星揽月。”
“后来我被梦魇蓟寄生，意识沉在混沌里沉睡，是你二话不说横跨星系，吃了多少我不知道苦和罪，才求得涤清祛魇丹，将我睡梦中拉回来。再到后来，我们在星界安定时完婚，你说要护我一世安稳，这话我记了一辈子。”
她轻轻笑了笑，指尖拂过沈维衍因用力而绷紧的小臂，语气里掺了点嗔怪，更多的却是温软：“这些日子像弹指一瞬，又像过了千万年。你总在修行路上往前冲，我拼尽全力追赶，却总差着半步，好在你从没收过脚步，一路都把我护在身后，带着我看遍了宇宙的晨昏。”
说到这儿，她抬眼望向头顶愈发稀薄的光膜，眼底的泪终于没忍住，顺着脸颊滑落，却笑得更柔了：“如今到我护你一次——你专心解析，别让我们的牺牲，成了白费力气。”
沈维衍的手腕被洛丽攥得生疼，可这点痛远不及心口的窒息。他看着洛丽眼底的泪光，听着那些串起岁月的碎片——学院的草坪、梦魇蓟的沉睡、星界成婚时的誓言，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魂上。
“洛丽……”他声音发颤，喉结滚动着，却再喊不出第二个字。那些他以为会永远延续的日常，原来早已被宇宙的迭代标好了终点。
洛丽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他眼角不知何时沁出的湿意：哭什么，我们都在你曾经的过往里，在你看过的每一片星空里——只要你记得，我们就不算真的离开。”
话音落，她没再回头，轻轻松开攥着他手腕的手，转身朝着光膜走去，脚步坦荡得没有半分犹豫。沈维衍想伸手，却发现浑身的力气都像被抽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踏出那一步，身影化作漫天星屑，与周乔、苏泽的痕迹渐渐交融，最终消散在虚无里。
光罩内彻底空了。
沈维衍僵立在只剩方寸的空间里，周身只剩虚维树微弱的光晕与无边的死寂。掌心还残留着洛丽指尖最后一抹温软，那触感清晰得仿佛她从未离开，而指尖的解析之力，竟在这份极致的空寂里变得异常纯粹——没有了半分滞涩，只剩与虚维本源同频的震颤。
不知何时，他怀中的织辰仪悄然滚落，落在缩成寸许的树根旁。仪盘上原本只有一道代表自己微光轨迹，此刻竟又多了两道柔和的光痕，一道如星界般温婉，一道似昆仑雪光般清亮——是洛丽与周乔。三道微光在仪盘上缓缓流转，绕着中心的刻度缠绵交织，像三条永远不会断裂的纽带，将消散在虚无里的她们，与孤身在此的他，紧紧连在了一起。
“我记得。”他低头望着织辰仪上流转的三道微光，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却字字清晰，“我永远记得——昆仑山的雪，漫波学院的星，还有你们说过的每一句话。”
话音未落，积压在胸口的情绪骤然爆发。沈维衍猛地抬头，朝着光罩外的虚无歇斯底里地大喊，声音冲破了死寂，带着撕裂般的力道：“我都记得！”
喊完这一句，一股无名火焰直冲天灵，周身的解析微光瞬间暴涨，竟将那濒碎的光罩硬生生撑大了半分。他攥紧拳头，指尖的光芒如利剑般刺破周遭的昏暗，像是对着冥冥中的宇宙意志无声呐喊：
“你看着！我会找到这迭代的真意，会带着你们的痕迹走下去——哪怕要逆着这熵增的洪流，我也绝不会让你们白白消散！”